凤时锦头也不回:“大概这就是你这一辈子唯一的失误。”
在她远离谷口的一瞬间,上空利箭齐发,荣国侯根本挡无可挡。那些箭支穿破他身上的盔甲,刺入到他皮肉当中,将他浑身都密密麻麻地扎满。凤时锦在回头的刹那,见得荣国侯口中鲜血如涌,体力不支地曲了双腿重重地朝她的方向跪下。
最终他缓缓垂了头,再无声息。
远离了这个地方,再不见血腥。凤时锦坐在小小矮矮的土堆子上,眯着眼睛看着刺目明亮的天光。柳云初忙着鸣金点兵,人影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额上渐渐出了一层冷汗,面色苍白如纸。
等到柳云初回过神来时转头才发现,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土堆上,睡了过去。可又不像是睡着了,就好像……死了一般。
当时柳云初吓得六神无主,脑中一片空白,他从来没有这样惊恐过,抱着凤时锦的身体,努力想把她给捂暖和,可是凤时锦就像是一块冰块,怎么捂都捂不暖,反而寸寸凉了他的心。
柳云初拍着凤时锦的脸,道:“时锦,时锦,你醒醒……为什么会睡着,你不要睡……你醒醒!”他总有一种感觉,好像凤时锦这一睡之下,就再也清醒不过来了。
柳云初拭去凤时锦额头上的冷汗,手足无措地爆吼:“军医!军医在哪里!”他通红着双眼,下巴紧紧蹭着凤时锦的头发,抱着她的手也是颤抖着的。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噼噼啪啪掉下了眼泪,那眼泪打落在凤时锦的脸上,使得她的肤色好像越发的薄而透明。
堂堂安国侯,见惯了厮杀,也见惯了生离死别,竟会抱着当朝宰相痛哭出声。
以至于后来,这段故事常为人们所津津乐道。都说安国侯太脆弱了,那时女相只不过是睡着了,他却以为人家死了,安国侯不怕上战场,不怕杀敌人,却怕女相睡着后醒也醒不过来。虽然人们用嘲讽的语气来解说这段故事,可言语之间却透露出对安国侯真性情的感慨,以及对那些事的遗憾。
那滚烫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凤时锦的脸上,她动了动弯弯的双眉,良久才缓缓眯开凤眸,眸子里光线黯然。凤时锦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缓缓抬高去摸了摸柳云初的脸,面对柳云初的怔愣,她笑得苍白而没心没肺,道:“你如今好歹也是一介侯爷,身上穿的是战袍,却抱着个女人哭哭啼啼地跟个娘儿们似的,会不会太奇怪了?”
柳云初任她胡开玩笑,将她抱紧,只连连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柳云初答不上来,她轻轻浅浅地替他回答:“以为我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了吗?放心吧,还没到时间让我死,我也不能够死在你怀里。”
后来军医来了,替凤时锦做了一番检查。除了一些身体亏空、疲劳过度、血气不足的门面话,却也说不出什么其他的。为此凤时锦也特地休养了几日,表面上有了明显的好转。
叛军一除,柳云初便得带着军队回去南广。但凤时锦的情形,委实不适合舟车劳顿。凤时锦弯了弯凤眸,笑道:“不如你将我送去晖州吧,我在晖州等你。”
柳云初想,晖州有苏徵勤和柳茵在,如此也可以很好地照料她。同时,他们离晖州并不远,只需要几天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