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时锦忽然低声沙哑地问:“你回到东海去,不好么?在那里过安宁富足的日子,这里不是一个好地方,大家都尔虞我诈,相互利用,你回去好不好?”
余醒之道:“你不要忘了,我是一个商人,商人便是要斤斤计较的,尔虞我诈、相互利用,在我这里又算得上什么呢?我为什么要回去,相反,我觉得在这里很好。”
“你一定要这样?”
余醒之看着她的眼睛,似醉非醉道:“我想看看,你想要的这片繁华,到底有多吸引人。”
凤时锦咬咬牙,手扶上眼眶,鼻端却红了,道:“醒之,纵然你恨我,也请你不要拿你的性命跟我开玩笑好不好,我凤时锦这一生失去的太多,根本就无所谓!”
实际上,她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她所拥有的已经所剩无几,她发现,她的这颗心并不是死透了,其实还活着,会流血,也会疼痛。
她说:“你的生意做得那么大,遍布天下,你要是想插手朝廷,你可以告诉我,我会把你的人安插进来,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你自己!你是不是并不清楚,现在天下初定,这上京有多少危险?你是不是不知道,苏顾言当上了皇帝,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苏顾言了?他为什么要让你今夜出现,让我看见你,他让你进京为官,你以为是真的想让你当官吗,他是觊觎你的家产,现在国库亏空,他想让你当他的国库,一旦他得到了财富,你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还有……”
余醒之执着地看着她:“还有什么?”
“还有……”凤时锦低喘了两口气:“只要有你在,我就走不了。你是不是笨?”
余醒之心口一悸,声音低沉悦耳,少去了口不对心,说得轻佻,却也认真:“不是说不在乎吗,现如今却又这么关心我?”
凤时锦手遮掩着眼眶,骨节也泛白:“我哪儿是关心你,我只不过是让你看清楚真相,就算是关心,出于你我朋友这么多年,我也应该让你完好无损地回去。可是,你不听我的。”
“要是那样,那你哭什么?”凤时锦轻轻一震,便被余醒之捉住了手,他用了两分力,强行把凤时锦的手拿开,那双泪眼尽在眼前,轻轻垂泪的样子,美得无与伦比。可是余醒之的心,也跟着痛了。
原以为她没心没肺,她攻于算计,她将他利用完了之后便弃之一旁。原来,她也会为他哭么。也会因为担心害怕他的安危而着急么。
“姑娘,倘若你不在乎,你哭什么呢?”余醒之的手指温凉,带着属于他的气息,轻轻抚上凤时锦的眼角,想为他拭去泪痕。
凤时锦先一步避开他,吸了吸鼻子霍地站起来,转过了身去,狼狈地用袖子擦掉眼泪,她看着外面的夜色,道:“你是不是想让我死也不得安生啊。”
余醒之落寞地问:“既然你这么在乎,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跟我走?”
“因为我没有办法走,在这条路上,我得到了多少,就欠下了多少,我报了我的仇,我也成为了别人的仇。在没有亲眼看见我的仇家死无葬身之前,在我没有还清楚之前,我能走到哪儿去?我说我是个寡妇,我这副身躯早已经不干不净,到底哪里好?我到底哪里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