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离开了宫门,凤时锦一把挣脱了君千纪,袍裙在夜色里绽开,飘飘摇摇地往前奔去。君千纪微曲的手指间,似乎还残存着她身上的气息。
怎么能够放任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呢?
苏顾言跟着跑出来以后,便觉事情似乎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他也很想知道能让凤时锦这样反常的究竟是什么事。于是乎脚下停也不停地追了出去。
似乎等不到回家以后了。凤时锦跑到离国师府已经不远的巷子里,被身后的君千纪追了上来,拉住了她的手臂。一个倔强,一个强硬,两人带起的冲力让凤时锦险些跌进君千纪的怀里。
君千纪双手若有若无地将她圈在墙角,不容她再逃脱,微微气喘道:“到底怎么回事?”
凤时锦未先说话,一缕缕呜咽便从她的嘴角溢了出来,像个找不到归途的孩子。让君千纪看得英俊的双眉缓缓收拢在一起。
她抬了抬手,放到君千纪的眼前,松开手指将掌心摊开来,上面还留着半只被她啃咬过的丹药,她道:“师父,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忘情丹是用凌霄花做的药引还是用忘忧草做的药引?”
君千纪身体一僵。
她等了半晌,都等不到君千纪的回答。凤时锦又道:“这世上没有忘忧草,这药引也不是凌霄花,难怪师父不准我碰,不准我看,不准我闻……更别说告诉我是怎么炼的……”
君千纪的声音极其低沉,听不出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其他,道:“为师不是告诉过你,不可观不可嗅,更不能尝,你将为师的话当耳边风么。”
“正是因为我一直都牢记着师父的话,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一直被师父蒙骗在鼓里吧?”凤时锦眼前一片模糊,她已经看不见君千纪的脸,她只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地从眼眶里涌出,然后流过脸颊,变得冰冰凉:“要是我一直都不会发现的话,师父还要打算蒙骗我几时呢?”
“在山上的时候”,凤时锦哭着道:“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记不住我到底是谁,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总是在忘记和隐约记得中挣扎着度过,师父你说吃了忘忧草就不再会忧愁,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一直把你当神一样敬仰着……”
当苏顾言跑到巷子口,追上师徒二人时,凤时锦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来。巷子中的两人一高一矮,君千纪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压倒性地盖过了凤时锦的。可是苏顾言却没有上前的余地,他只静静地站在巷子口,看着,听着。
君千纪一早便发现了他。
“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凤时锦仰头问君千纪:“你为什么要骗我?每每我生病难过的时候,你给我吃的这个,你真的只是想我不要忧愁吗?今天我才知道这些年来我吃的都是忘情丹啊,原来偷走我六年时光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你!我不是因为生了一场大病才忘记过去的吧,而是每次生病的时候师父就给我吃这种药,这药的药效不是永久的,一次只能维持一段时间,有时候我会渐渐忘了我是谁,我忘了我最重要的人……有时候我又会突然清醒,就像三年前苏顾言成亲的那一次半夜里惊醒了来……我说得对不对,你为什么不说话?”
君千纪看到她痛苦的模样,抬了抬冰凉的手指为她拭掉脸颊上的泪,道:“你或许仍还不记得,那场大病你九死一生。你的过去里,不幸多过于幸运,想要让你重获快乐,重新开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