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池道:“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经弄得明明白白了,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呢。等他出世以后,我是天下至邪之人,他可以做天下至善之人。”
楼画月脸上哀恸,“你想用你自己,来成全了他?”
清池从他怀里出来,云淡风轻地笑着,道:“千百年来,唯一折磨着我的一件事就是我恨他。他若不记得我便罢了,若记得我,用剑指着我,能让他有哪怕半分痛苦,也伴随着他数百上千年,我就得偿所愿了。”
楼画月说:“我不明白,你的这种恨。”
用恨来诠释爱,莫过于这世上最残忍的事。
清池眉梢挂着淡淡的落寞,楼画月抓着她的手问:“你为什么就不放过你自己?”
清池低着眉道:“没办法,当年我发过誓的,我诅咒过自己的。”
“清池!”楼画月道,“那是你执迷不悟!”
她又抬头扬起笑,“就当我是执迷不悟吧。”
楼画月问她,“你答应过我,等你能冲破沈御的结界后,我便先娶了你,还算数么?”
清池道:“恐怕不能了。我若还嫁给你,会害了你的。”她捧着楼画月的头,眯着眼看了他许久,沙哑道,“楼画月,认识你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幸好你是个怕麻烦的鬼,许多年前我误闯了冥界,你才会带着生死簿去找我。你若遣了别的鬼把我送走,可能我永远都不会认识你。”
清池看着他,然后迷蒙着眼哭了。
她哽咽道:“楼画月,但是我不知道你认识我是不是一件幸事。我想大抵不是,因为我不曾带过给你幸运,反而总是在发生不幸。”
楼画月深深地看着她,眼底里红色的漩涡流转,瑰丽至极。
他手指拭过她脸上凉凉的泪,放在口里品尝,又咸又苦,宛若她的人生。
清池又道:“女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纪,总是幻想着嫁人。可我总归是过了那个年纪好多年,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能带给你温暖的人了。如果我最先遇到的你,管你是人是鬼,可能我也会一头扎进去,再也出不来。”
楼画月失笑,眼眸里有些泛着湿。
他竟也会因为一个女子情绪的起伏而跟着起伏。
她这样好多了,想哭就哭出来,心里想什么就都说出来,不用再揣在心里反反复复折磨她几百年。
可是楼画月同样也知道,清池在他面前这样,大抵也是最后一次。
楼画月笑叹道:“能听见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原来不是我自身魅力有问题,而是时间的先后问题。”
清池眼眶红润,她极快地平静下来,道:“楼画月,我们就这样吧。”
黑色衣角从他手边缥缈而过,楼画月一挽手便捉住了。她脚下生起朵朵黑莲,煞气四溢,阴风拂开了她的发丝,长扬起依稀温柔的弧度。
清池眉心上的红蕊印嫣然得夺目。
楼画月不想她就这样走。
他道:“没有关系的,你不用害怕你入魔以后会伤害我。管你是人是鬼,是仙是魔,管你身上还有没有曾经的温暖,你若想嫁,我就还娶。”
清池回头,道:“你知道我不爱你。”
楼画月点头,“我知道你不爱我。”
“那么不相爱的两个人,谈什么嫁娶。”她淡淡拂袖,却也决绝无情。
不知多少年前,曾在风雪肆虐的山巅。那一抹黑白相间的染血背影,亦是这么决绝地离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