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么说,很多事情不需要再问,就已经是明了了。
后来苏若清认命一样地道:“你一定是很爱他了。”
叶宋坦然承认:“是,至于有多爱,我还没有去深究过。爱一个人的深浅和分量,是没有什么能够衡量的。这辈子,如果能嫁给他,大约就是我一生最大的奇迹了吧。我至今觉得,即使我满身伤疤被磨去了,即使我拥有一副好皮囊和一颗爱他的心,我也不一定能够配得上他。”
“骄傲如你竟也会感到自卑么?”
“大概是吧”,叶宋从榻几上站了起来,拂了拂衣,“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所有的决定权都在你的手里,你是至高无上的皇上,别说小小的幸福,到最后我和苏静的命运也都握在你的手里。但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幸福。”
叶宋堪堪转身的时候,苏若清道:“皇权乃世上至高无上的东西,偏偏我最后就是输在了这上面。”叶宋脚下顿了顿,苏若清又道:“你那么爱他想嫁他吗?”
叶宋道:“是啊。”
“那就去吧,我成全你。‘嫁人当嫁苏若清’这句誓言,从今往后,不复存在。”
叶宋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始终垂着眼帘,道:“谢谢。”
“我愿你往后一生都无病无灾一世安宁,我愿往后有人替我继续爱你直到你老去,我愿你常开口幸福地笑、儿女绕膝自由自在,我还愿你,不要忘了我。”
叶宋回头看着他,眼里依稀有泪。
苏若清却轻松地笑:“其实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坏。”
叶宋破涕为笑道:“你太自以为是了,我从没想象过你到底有多坏。”
“如果这是你最后选择要走的路,我不会拦着你,希望你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如若没有,记得往回走,说不定会有别的出口。”
叶宋骄傲地扬了扬下巴,道:“走回头路不是我叶宋的风格,你知道的。”
“他若是欺负你,你可以告诉我,我想办法收拾他。”
叶宋揩了揩眼角,嗤笑道:“向来只有我欺负人的份儿。我也有的是办法收拾他,就不劳你Cao心了。”
苏若清点点头,一时之间再也找不到别的话来说。他想笑着安慰她,可是皱了皱眉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努力地想着下一句话该说什么,若是他再不说的话,叶宋就真的会走了。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头。
而亲手放她走的,是他自己。
纵然万般不舍,他不得不彻底放手。这或许是苏若清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如果真的爱她的话。明明他有是啊许多理由来留住她,如果他真的不择手段想要得到她的话。
但是她活得太辛苦,为他付出得也足够多。他不是败给了苏静,而是败给了自己,但倘若苏静能够护他所不能护,那他也心服口服。
叶宋是个骄傲的女人,她是北夏最骄傲的女人。她不能有自卑。倘若哪天她真面对一个男人有了一丝自卑,那是因为那个男人融化了她的骄傲。
大概这便是爱与占有的区别。
若是强行把她留在身边,终有一天会亲眼看着她被磨去了自己透亮锐利的棱角,苏若清不希望看到那样的结果,因为那就不是叶宋了。
果然,苏若清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的时候,叶宋等了一会儿,笑笑道:“没什么别的事的话,那我就走了。”
“好。”
叶宋走出了门口,回身虔诚地帮苏若清关上房门。房间里的他,很孤独,不惹尘埃。门扉合拢时,将将只剩下一条缝,雪光落在苏若清的侧影轮廓上,闪闪发亮,一身黑衣深沉冷肃,他半低着头,拾捡棋盘上的棋子重新装回棋盒内,清清淡淡道:“我不会忘了你,但会按照你所说的那样,尝试着放下你。”
另外一条街上的茶楼内,茶客少之又少。苏静坐在窗边,这个位置是之前叶宋经常坐的,为了偷看他。桌上的茶凉了一壶又一壶,台上的说书先生说了好几出。
但是他似乎格外的有耐心,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拨弄着茶杯,眼睛看着窗外的雪飘,茶杯在桌面上发出咕噜噜的滚响。
有卖艺为生的清秀姑娘手抱着琵琶,见这桌的客人气度不凡,便迈着小碎步走上前,福了福礼,手指撩拨琴弦,柔声说道:“这位公子,听支曲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