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切的悔悟,都来得太迟了么。
马蹄声断断续续地回荡在山间。叶宋他们顺着路面的马蹄印子一路找来。终于在一个弯道口,勒着马缰停了下来。
没有想象中的杀戮,有的只是可怕的沉寂和安静。
弯道口的尽头,路中间躺着白玉。英姑娘抱着他半靠在自己怀里,眼神呆滞,寂寥地坐了许久。
夜里降下的霜露,浸润了两人的衣发。
英姑娘只时不时张了张口,似低声在说着什么,并低头看着怀里的白玉,表情轻柔得仿佛快要碎掉了。
头顶的清月也显得苍白。
任谁有血有肉,见了这样的场景,也忍不住会心疼吧。
叶宋只是静坐了马上,害怕惊扰了他们,心里也泛着密密麻麻的疼。不知为何,从他们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
也是那样一个夜晚,当自己魂魄渐渐飘离身体的时候,躺在草丛堆里,苏静也是这样疯狂地想唤醒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时明明都已经死了,为什么如今还会想起。
那该是一种怎样痛苦的悲凉。叶宋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旁边的苏静,悄然红了眼睛。
人心都是肉长的,所以才会痛罢。
只有失去过的人,才能切身地体会得到。
整支队伍,都安静得矗立,仿佛在等待这场悲伤结束,仿佛又在为他们送行。连不安分的马也安静了下来。
最终,苏静的声音浸了夜里的凉露,对叶宋说道:“阿宋,你去把英子带走,我将白玉带回去。”
叶宋默了默,忽然道:“这对于她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明明她还那么小,往后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
苏静的回答也暗含悲伤:“我也不知道。”
随后叶宋将鞭子挂在马上,自己就翻身跳了下去,一步步朝英姑娘走过去。她脚步放得很轻,但英姑娘何其敏感,生怕有人抢走了她的白玉一般,立刻就抬起头来看向这边,看到了来接她和白玉的大家。
叶宋在英姑娘身边蹲了下来,看了看白玉,不着痕迹地伸手去探白玉的气息,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了。
英姑娘仿佛看到了希望,抓着叶宋的手,急切地问:“你快告诉我,白玉他还没有死对不对?叶姐姐,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她已经忘了,她才是大夫,她才是可以救人的那个。
叶宋安慰着对她说:“别怕,白玉皮糙肉厚,命也硬得很,不会有事的,他还能救得回来,我们先回去好吗?”她自己其实不知道白玉会不会回来,可是她不能让英姑娘就这样一蹶不振了,兴许往后英姑娘有可能会恨她,可是那也没有办法。
英姑娘抱着希望恳切地望着叶宋,问:“真的吗?”
叶宋默了默,抿唇道:“自然是真的。当年他还是飞天大盗的时候,独闯皇宫被抓住了,随后蹲了大牢,受尽各种折磨也能大难不死;你忘了,前一次在柳州他不是也受了重伤么,都被你救活了,这次也会是一样的。”
正待英姑娘渐渐拾回信心之际,苏静便看准了时机带了几个人过来,在叶宋引开英姑娘注意力时,将白玉抬起。
但是英姑娘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十分敏感,着急地问:“你们要把他带到哪儿去?”
苏静亦是温柔地哄着她,道:“我们回去,你也跟着回去好吗,只有回去了你才有条件治好他。”
“不……”英姑娘爬起来就反抗,想要继续去抱白玉,“要回去也是他和我一起回去,你们不能让他离开我!不然……不然他会觉得很冷的!”
英姑娘像一个混不讲理的小孩,眼睁睁看着白玉被苏静抬着上马,撕心裂肺地哭泣,仿佛她此生唯一的一点念想也即将被人剥夺。叶宋抱着她,她在叶宋怀里大哭大闹,崩溃地发泄出来。
叶宋任她打闹,只道:“英子,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失去的痛苦。所以我很能清楚你现在心里是什么感受,但是你不能倒下去,你倒下去了那些害得你失去的人就胜利了,你倒下去了就真的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你倒下去了就真的彻彻底底地失去了。振作点,不管何时何地,叶姐姐都会永远陪着你支持你,叶姐姐向你发誓,一定要让那些给你痛苦和难过的人,加倍的痛苦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