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炎裳本能的后退一步,心理有个震怒的答案几乎想脱口而出,是不是父皇干的!是不是?!父皇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
不对!?九炎裳心里立即惊悚,害怕的脸色苍白,父皇为什么跟一位小公公过不去?以父皇的性格,如果看一个人不顺眼,直接杀了完事,又为什么如此费事的折磨一个人,还不能让其消失在这个世上!
九炎裳越想越害怕,比当年得知母后被拘,孩子被害还要害怕和无措!以至于怕到极致反而静若冰湖!
父皇知道了什么?!
九炎裳心里冰凉如冬!以她父皇阴邪冷僻乖戾的性子,如果知道了什么,做出什么事也不稀奇!
九炎裳伤心欲绝的想,父皇绝对不是那种有人帮忙照顾了他的女人,他便感激涕零,不怨恨的说谢谢的那种人!他是那种宁愿母后身亡,也不准许有人碰他东西的阴狠性子!
九炎裳太了解那个男人!她用一辈子的寂寞收场见证了他冷到骨子里的狠毒!所以至今她不敢敞开心扉,肆意享受父爱,如今温和如风的他,让她心惊恍惚,那不像父皇,不是她熟知的一代阴皇。
反而这一幕让她坚信是他父皇做的!因为那才是父皇的性格,碰了就去死,不死就生不如死!瑞枫叶如此、玄天机如此,他们哪个不是无儿无女、家中琐事万千,等待瑞枫叶是瑞府满门为王位继承者的勾心斗角,是万劫不复的瑞家未来。
等待玄天机是玄氏一族从此消失在大周这片领土上!但玄天机恨玄氏,他不在乎,更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男人,所以他活的放肆,但也无法改变他必须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九炎裳有时候都想问玄天机,你吃饭时有味道吗?你走路时会想起曾经完好的腿吗?你还记得最后一次摸到人时的触感吗?
九炎裳知道这些属于人的机能玄天机早已没有,所以九炎裳当初连报仇都惊的不忍下手,玄天机早已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的资格。
玄天机不痛苦是因为他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看,曾经想对付这样的敌人,她在第一次恶作剧的让他吃了一袋子盐后,他却面不改色时,九炎裳已经苦涩的原谅了他。
她的父皇啊!何其狠毒的一个人!如今轮到这位给了母后晚年所有幸福的男人了,不,可能已经给过来。
九炎裳想笑,颓然的笑,冷冷的笑,笑她杀伐果决的父皇,笑冷清的自己,让她连为他开脱的借口都没有!
偏偏是这样一个男人给了她生命了,偏偏是这样的人是她父皇,是令这片江山敬仰如神的一代帝王,连卑微的她深知他无限罪孽的她,也敬重与他!
九炎裳笑自己虚伪,她害怕什么,她恐惧什么,不就是一张诡异的脸吗!她怕自己知道什么?怕父皇知道母后什么?还是怕父皇知道后,那个男人把魔爪伸向自己?
九炎裳冷笑,她和他父皇是一类人!她有什么资格在看到明庭的时候责怪父皇!她父皇只是做了她不敢做的事罢了!她敢说初见明庭的一刻没有杀人灭口的念头!
何其可笑,可笑!
“公主……”
九炎裳垂下头,不敢看明庭,不管怎么说服自己不要难过,她一样冷酷无情,却无法忘记,明庭年迈的手颤颤巍巍的洒她坟上的土。
那个男人……那样温柔……那样怜惜……仿佛要把母亲对她的思念和爱护尽数传给她,仿佛是怕她阴阳路上没有亲人的惦记而胆怯,每年都来看看她,带着长者的威严,穿着他仅有的华丽衣服,告诉她:孩子不要怕,你是你母后的骄傲,轩辕史师死了,他活该!
一滴眼泪从她低垂的目光里落入御花园的泥土中,九炎裳不等明庭唤她第二句,仓皇而逃,父皇你该死!你该死!
九炎裳一口气跑回自己的宫殿,把房门紧紧的关上,躲在书房的桌角下,瑟瑟发抖的哭泣!
她的父皇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是他亲自不要的母后,是他不要的……怪的了谁,怪的了谁,为什么那样对明公公,为什么!
九炎裳害怕,害怕父皇知道多少!明公公又承受了多少?她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以母后的心思怎么可能玩过父皇。
却不知这次,是他父皇与另一个灵魂碰撞时,亲眼所见的过去,几乎生生挖了他的心肺,几乎让他痛不欲生。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所见是另一回事,当他看到悦姐姐依偎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时;但他看到傻傻的她对另一个男人笑时;当她因为另一个人的亲吻眷恋的承受时;当她思慕的坐在荒凉的台阶上,因为另一个男人的到来,欣喜若狂的冲过去时!
他的痛苦压的他灵魂如灼!如果那就是过去,为什么要让一切重头!如果已经重新开始,为什么让他看见!他竟曾将她炽热的心一步步推入那般田地,他竟曾经猪狗不如!
最令九炎落害怕的是,她眼里的欢愉曾为另一个男人绽放的如此耀眼,曾经有一个男人包容了她的一切,把她当个孩子从头养起,养成如今风姿若仙让他神魂颠倒的悦姐姐。
他怕,怕悦儿对明庭的过去,怕悦儿眼里依然有这个男人,可偏偏他怕什么,悦儿就有什么,悦儿知道明庭在御花园任职,所以她从来不进御花园,是怕自己忍不住害死明庭吗!
九炎落狂笑过,悲伤过,可除了紧紧的圈住她,不计一切代价锁着她,他什么也不想做!他就是不让她出后宫,不让她接触人群,不让她知道外面关于他的一切事情,哪怕这份感情虚幻,哪怕只是悦儿历经艰辛后对生活的妥协,他也要!并绝对放手!
……
九炎落听说女儿把自己关在书房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宫女嬷嬷叫不开门,报给了皇后,皇后着急的叫不开,习惯性的依靠给皇上。
所以,九炎落才会出现在女儿寝宫的书房外,他温柔的握住栖悦的手,让她不要着急,然后威严看向众人:“怎么回事?”
大嬷嬷最先开口,公主已经进去那么久了她着急:“回皇上,奴婢也不清楚,公主本来已经要从宴会上回来,中途说自己有东西忘了拿,就要自己一个人回去,然后……”大嬷嬷伤心的擦擦眼泪:“回来后公主就这样了……”
九炎落闻言眉头皱了一下,继而对身旁担心的悦儿眨眨眼:“莫非是看遇见了谁家王八淡,被欺负了。”
“你嘴里就没一句好话!”
九炎落嘿嘿一笑,宽慰道:“多大的事,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看朕的,保证让女儿下一刻笑逐颜开,不过……嘿嘿,你先回去,我问问是哪给小子,先大卸八块。”
章栖悦瞪了他一眼,明白孩子们怕他胜过自己,他出面吼门比自己好用,最重要的是栖悦不认为宫中有什么事能惹到裳儿,裳儿现在不开门,大概是有什么不痛快,也许正需要九炎落承诺裳儿些什么。
章栖悦把此当做女儿的小计量也不戳破,反正女儿有的时候办法对付九炎落,九炎落又疼女儿,她们父女间的小把戏她也懒得揭穿:“你好好的哄哄她,要是让她不开心了,你等着!”
九炎落赶紧讨饶:“娘子所言极是,小生记下了。”
皇上一耍宝,让担心公主的人险些笑出来,往往这个时候很多会忘了他是一国之君,只是一个简单的父亲和男人。
章栖悦自然放心,如往常一样无奈了看了女儿房间一眼,带着众人散去。
皇后离开后,场中气氛陡然一变,在场的人统统跪下,没有一个胆敢放肆,仿佛刚才暖心暖意的气氛是虚妄的幻觉。
“退下!”九炎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是。”诚惶诚恐的退却,在场没有一个人敢反对,即便是担心公主的奶嬷嬷等人也不敢,更不敢跟皇后告状。这么多年来,谁敢真的把皇上事后翻脸的事告诉皇后,除非是嫌命长的。
皇后能数清后宫死了几位女主子,可不见得能数清死了几位宫女太监。
九炎落面色微凉,御花园?目光陡然一凝。
立即有人出现在九炎落身后,把公主见了谁做了什么一一汇报,然后悄然退去。
九炎落表情淡淡的,脑海里闪过刚才的人名,明庭。这个人,他已经很多年不曾去想了,想不到还再次听到,九炎落嘴角扬起阴阴的弧度久久不曾落下,目光里的茫然和杀意让人震惊,如果李陌看到一定会为主子准备一碗药,并让皇后要求主子喝够一个疗程。
九炎落的表情很快如常,他没有敲门喊人的习惯,几乎是伸手一推,门如纸般应声而开,慈爱的声音在略微幽暗的黄昏书房内响起:“朕的小公主,让爹爹看看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九炎裳心里顿惊,眼里的眼泪来不及收起,便撞入父皇深邃的眼中,本能的瑟缩害怕,但立即又消失无踪,仅仅是一瞬间一瞬间,九炎裳祈祷父皇没有看到,没有!
可惜,天不遂人愿,九炎落不可能看不到,有些人即便重活七八世也不是某些人的对手。
如果重活便能遇到可以随意推翻的人,只能说明那些女人一开始便遇人不淑,栽倒了弱鸡们的手里。
可惜,章栖悦没有那么幸运,九炎裳也没有,他们遇到的男人过于强大,强大到反抗都那么的可笑。
九炎落的目光陡然一变,慈爱瞬间从眼眸里散去,身姿负立,威压慑人。
九炎裳心里咯噔一下,继而可笑,看吧,这就是她的父皇,就算知道自己是他爱屋及乌的那只‘乌’,也不敢相信自己‘乌’的那样彻底,让他连对自己浪费时间的心思都没有。
九炎裳突然之间哭了,哭的很伤心,很伤心,有什么比发现父皇不爱自己不疼自己,还随意恐吓自己更令做女儿的伤心的,所以九炎裳哭着,肆意的哭着,哭的很伤心,很伤心。
九炎落毕竟是位父亲,没有女儿想的那样不堪,顿时有那么点王八之气奔溃的意思,他不过是严肃一点,只是一点,至于把女儿吓成这样。
九炎落叹口气,怪自己听到明庭两个字太敏感,至于怀疑自己的女儿,见孩子哭的这样伤心如此孩子气,九炎落心肠再硬,也不可能是而不见,否则回头会被悦儿修理死。
九炎落试图挽回,蹲下神,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儿,声音重新温和慈爱:“不怕,不怕,不是你想的那样,父皇知道你看到了。
那是因为他种的花不好看,父皇当时心情又不好,所以派人处罚了他,正好新刑罚研制出来就用到了他身上,如此而已,是不是吓到了你了,只是意外而已,多大的事,父皇把他调的远些还不行吗?快点出了,朕的小公主什么时候这样胆小了。”
九炎裳闻言浑浑噩噩的看了父皇一眼,肩膀因为哭泣抽搐着,小脸皱着异常可怜,如被父母抛弃的小孩子,无助的像个小宝宝。
九炎落无奈的叹口气,知道女儿见不得血腥,亦没让她接触过残酷的刑罚,如果逼不得已让她见,也是一刀致命,没有痛苦的,不会是极性。
九炎落见女儿还在哭,且越哭越伤心,不禁苦笑一声,站起来走过去把桌子一掀,把女儿浮起来抱在怀里安慰:“好了,不哭了,让你母后看到还以为怎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