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静梅在这一天学会了人生中又一个道理,也终于不再鄙视季静巧阿谀奉承、左右逢源的做法,开始渐渐学着七分真三分假的做戏。没有十天,她就觉得异常累,不禁对着周妈妈抱怨道:“妈妈,小时候我总盼着长大,长大很多事情就能自己做主了,可是现在我才发现还不如做个小孩子,想说不能随意说,想笑不能肆意笑,实在太累了。”
“小姐还记得第一次见奴婢时候,奴婢问您的话吗?”
“记得,妈妈问我将来想做什么。”季静梅想起第一次见周妈妈时候的样子,周妈妈那会儿非常落魄,衣服很旧,打着补丁,头上插着白花,臂上系着黑布,眼神悲伤却坚定。
“奴婢也清楚地记得,您跟奴婢说的话,您说您要做人上人,老话儿说的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小姐,奴婢知道您累,可这上层人又有哪一个不累?都是聪明人,又比您能吃苦,将来您又能拿什么和她们争?”周妈妈的话轻飘飘的,却砸在了季静梅的心底,季静梅张大了嘴巴:“妈妈,您……”
周妈妈只是替她拿了湿帕子:“奴婢虽说让您学着三思而后行,说话做事前多想想,却也没教您连话都不敢说了,您这年纪,正是天真浪漫的时候,只要不说过天儿的话,顶天了就是小孩子口无遮拦。”
季静梅眼中冒出一丝喜色:“我明白了,妈妈。”
经过周妈妈的点拨,季静梅才算彻底清楚说话做事该如何亦真亦假,一时间倒是哄得老太君越发喜欢她了,恰巧季静巧这几日受了凉得了风寒,不得不躺到床上修养身子,老太君面前只有季静梅一个小姑娘家,老人家一高兴,赏了季静梅不少好东西,气得季静巧的病更重了。
然而她一个庶女生病可没有那么多人管她,季太太派人请了大夫诊脉开了方子,一天两回地煮药,季老爷瞧了一次看季静巧病得厉害再不敢过来,怕染了病气,老太太身子不好,只遣了一个婆子来瞧了瞧,念了两句佛号,转眼就不再理会了。
倒是季静梅去瞧了几次,过几日见连伺候的丫鬟们都懈怠了,忍不住在季太太面前唏嘘:“娘,我这会儿倒觉得她可怜了,严姨娘、爹还有奶奶都不去看看她,连她院子里的奴才都开始偷奸耍滑了,我方才过去,还逮着了个赌钱的婆子,我让人捆了关她院里的柴房里了。”
“她是庶女,不比你身份贵重,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若是克哥还没有出生,你奶奶兴许还会多记挂她两分,可是如今,严姨娘因为再也不能生育恨她,你爹和老太君更喜欢嫡孙儿、曾孙儿,她就显得无足轻重了。”季魏氏漫不经心给女儿解释,顺便趁着机会教导女儿:“所以,人要站好位置,想办法把自己放到重要的甚至独一无二的位置上,如果做不到,最次也要认清现实、摆正身份,不要招人厌。”
“可是巧姐已经招人厌了,那怎么办?”季静梅眨巴着大眼睛,问出自己想不出答案的问题。
“人心都是肉长的,巧姐她只要肯收起那些小心思,多做些讨人喜欢的事儿,总有一天,情况会好的”,季太太的答案很显然没有称女儿的心思,季静梅转头就看向周妈妈:“妈妈,我觉得娘说的不对。”
“那你说说看?”季太太倒是没有生气女儿的直白,只是有些好奇女儿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娘说的对巧姐来说太难做到的,几乎就不可能”,季静梅摇摇头道:“我若是巧姐,遇上您这样的当家太太,自然是伏低做小一番,最好是真切到连自己都给骗了,抓紧机会养好身子,才能在爹和奶奶面前重新找到立足之地”
“那遇上的不是我这种当家夫人呢?”季魏氏继续问,神情看不出喜怒。
季静梅撇嘴:“倘若遇上的太太怎么都不会信我能变好,那干嘛要费那般功夫呢,我先做的就是把自己的院子给收拾好,没有忠心事主的奴才,谁知道身子什么时候才能好?最好能让丫鬟婆子在爹和奶奶那儿借着什么刺绣啊诗词啊的,让他们能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一个人,否则待身子好了再出来,就再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季太太端着茶杯抿了口茶,紫月伸手想说茶是刚换的,热,季太太已经喝下去了,当下烫的她皱眉抿嘴,季静梅瞧见,忙上前两步:“娘你怎么了?”
“奴婢给太太拿些药粉来”,紫月忙去翻找药箱,紫星端来一杯凉水让季太太含着冰一冰,折腾了好一会儿,季太太才觉得舒服了些,看向周妈妈:“你教导的很不错,二小姐长进多了,紫月,拿五两银子赏给周妈妈,再取两匹绸缎给周妈妈做衣服。”
“奴婢谢太太看赏。”周妈妈心安理得收了赏银,季静梅也得意地笑了,娘赏赐周妈妈银子,说明自己说的不错,而且还是替自己给周妈妈脸面呢。
季静梅离开后,季太太才对李嬷嬷道:“嬷嬷可听见二小姐的话了?那丫头就是个歪主意多的,趁着这次病了,让她多歇歇,少出来蹦跶,过几日我要带梅姐回魏家给老太君祝寿,可不想让她跟着。”
“老奴明白了,太太放心。”李嬷嬷说完,就出院子办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