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王刚的死对张桓之并非毫无触动,谁知道这事才刚刚挑了个头,结果这老伙计就被人杀了?
张桓之自然不会是什么纯良之辈,从来战场上能活下来的人,不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就是不把别人的命当命。
但这里头,鞑靼那边虽然说要嫁祸钱孟起,可却也没说是现在就动手,按照惯例鞑靼动手前都会先通知他的话……眼下还真说不定是谁杀的王刚,需知王家也是举家勇武,并非那等寻常人家。
他今日能悄无声息的除掉王刚,安知明日不会毫无痕迹的杀了他张桓之?
当天晚上,张家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张桓之还在为白日的事心烦,却见心腹悄悄的进来,“老爷子,那一位过来了。”
张桓之浑身登时一个激灵,她现在怎么会过来?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快快请进!”
心腹身后跟了个浑身笼着黑披风的人,也亏得关东多风沙,眼下看起来倒也还不大明显,最多只觉得这人身形略矮小罢了。
那人进来后这才把兜头遮得严严实实的兜帽取下,赫然正是钱熙雨!
“姑娘怎么过来了?”张桓之不敢怠慢,亲自拄着拐杖迎了上来,“可是娘娘那边有什么吩咐?”
钱熙雨面色有些白,她抿了抿嘴唇,轻声道,“白日里我听说小将军过来了,因着他放了不少眼线出来,我不好脱身,这会才得了空。”
张桓之何等敏锐的人,“怎么,小将军果然来盯着我了?”
“不是盯着你,”钱熙雨的额上有一层微微的薄汗,显然是过来的匆忙,“是盯着张永安。”
此话一出,原本还很镇定的张桓之登时皱起了眉,张永安是个什么德行他们都一清二楚,若是他们这方真出了什么纰漏,恐怕还当真会着落在张永安身上。
“我会叮嘱犬子多加小心的,”张桓之叹了口气,他都一把老骨头了,若非有这个不争气的逆子,又被拿住了把柄,何苦要在这等时候出来惹人注目?
他简直恨不得就窝在家中养老,反正偌大的关东军谁敢对他不敬?
“娘娘说了,估计眼下小将军以为军中的鞑靼内应是你,所以会对你严加查探,让你这段时间切勿注意,小心不要惹祸上身。”
“小将军也不想想,这赤峰城都是我们拼死拼活保下来的,如何会舍得去给鞑靼糟蹋!”
“娘娘的意思,王刚之死恐怕另有隐情。”钱熙雨看了他一眼,特意强调了一句,“恐怕并非鞑靼人所为。”
“难道王刚不是娘娘杀的?”钱熙雨那句话一出,张桓之不免有些愣了愣,下意识问道。
钱熙雨自然不快,“娘娘怎会杀关东军之人?”
张桓之心中有自己的小算盘,他虽然对钱熙雨身后的萧锦不得不表示臣服,可这却并不代表他不会和鞑靼暗通款曲。
漂亮话谁都会说,可做不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难不成,王刚还真是鞑靼杀的?那为什么鞑靼那边反而否认是他们所为?
见她如此,张桓之反而冷静了下来。
“恕我多问一句,娘娘对老将军如此在意究竟是为了什么?”
钱熙雨一个冷冷的眼神投过来,张桓之立刻便知道自己多问了,可是此事事关本人身家性命,由不得他不厚着脸皮多说一句。
见张桓之全然没有退让的意思,钱熙雨皱了半天眉,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开口,“老将军当年卷入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当中,他是死是活,直接关系着后来娘娘的举措。”
萧锦这步棋可谓下得草蛇灰线,可却偏偏教人摸不着头脑,甚至现在连她究竟站在哪边都看不分明。
萧皇后到底是希望钱老将军死还是不希望他死?
“娘娘知道你手眼通天,可她也要我提醒你,不要试图两面讨好,别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钱熙雨这话说的可谓意义深远,张桓之顿了片刻,“鞑靼军中的那位,娘娘已经知道了?”
钱熙雨摇了摇头,“不要试图从我这里套话,反正我只是个传话的,娘娘今日能从鞑靼手中救下张永安一命,来日就能原样给他送回去。”
张桓之心中登时一凛,随即低头道,“我知道了。”
钱熙雨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姑娘且慢,”张桓之定定的看了她片刻,“请姑娘解惑,老将军究竟还在不在人世?”
“能告诉你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至于能不能判断出来,那是你自己的事。”
钱熙雨说完这句话,毫不留恋的走了。
不过就是个传话的,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玩意了……背后张桓之看着她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咬了咬牙
不管钱孟起心中如何思量,两日后,张桓之果然如约独身前来,甚至没按照关东旧俗,在王刚灵前替他以亲朋故旧的身份守上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