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今天是坐了王九的车进城去的。才一到了王大娘家里，就觉得王大娘脸上神色有些不对，心中不免纳罕。

王大娘沉默了几次，还是张口问红豆：“听说，你跟大少爷合伙做了生意？”

红豆一怔。与朱子熙合作的事情，自己虽然没当成秘密，但是很明显，朱子熙那边儿是并没有大战旗鼓的。他早就说过，这双面绣，是他自己的本钱，并不会与朱家那边有所牵扯。红豆本能地觉得，朱子熙是不会愿意让朱家人知道的。

“您怎么问起这个了？”红豆略微一犹豫，便浅笑着说道，“是有这么回事儿，也不过是个小作坊。”

王大娘看看屋子里也没别人，压低声音对红豆道：“论理这话我不该说，可你这孩子也算是在我跟前看着几年的，我不能不提醒你。朱家是大户人家，里头的事儿啊不是咱们小门小户能够看明白的。大少爷他……他在朱家的地位比较特殊，你还是当心些，不要走得太近了。”

红豆疑惑地看着她。

王大娘便叹了口气，告诉红豆：“大少爷的父亲和咱们太太是同一个母亲，朱家二老爷三老爷都是现在的朱老太太所出。而大少爷的亲生母亲也是红颜薄命早早过世，现下的大太太是大老爷的续弦。大少爷的发妻又是这大太太嫡亲的侄女……”

真是乱啊！

“别的我这当奴才的也不好多说，只能说，大少爷如今看起来风光，在朱家说一不二，就连大老爷行事也得看着大少爷几分，可这并不是天生就有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红豆点点头。王大娘说的很对，从小在那种环境里长大，朱子熙有今天的地位，肯定不是光靠着什么长房长孙的身份，必定是吃了不少苦头的。就算是在这样，还得娶了继母的侄女进门。想到那个上门找茬被自己扇了一巴掌的韩如梅，红豆不由得替朱子熙惋惜起来。

“所以我得告诉你，大少爷能看中你的手艺，跟你合伙做买卖，那是好事，可也是不算好事。大少奶奶为人远不如她看起来的那样端庄贤惠，当初大太太一心让自己侄女进门帮衬自己，就时常把这位大少奶奶接到朱家去住着。咱们大少爷是什么人物？哪里瞧得上呦！可是这位也是有本事，就拿着大少爷的冷眼不当回事，每每笑嘻嘻地就凑上去了。那时候大少爷身边有个从小伺候的丫头，还是先大太太留给大少爷使唤的呢，因此很是得大少爷的宠爱。谁知道那年大少爷跟大老爷出去办事儿，那丫头不知道怎么的就出了府，再没能回来。我们不知道底细，可是私底下想着啊，这事儿一准跟大少奶奶脱不开干系。再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少爷就娶了大少奶奶进门，随后就自己上了京城。大少奶奶平时把持着大少爷的院子，颜色略好些的丫头都不许上前的。跟你说这些，是让你小心着些，别到时候惹了那大少奶奶的眼，她可不是讲道理的人。”

红豆心下感激，王大娘跟自己非亲非故的，能这么替自己着想，也是不容易。想了一下，便说道：“倒要谢谢您处处为我想着。这，太太知道吗？”

王大娘拍拍她的手道：“太太知道，想必是大少爷跟她提过的。本来呢太太想亲自嘱咐你两句，又怕你年纪轻面子上下不来，就让我跟你说了。你可也别多心。”

“那不能。”红豆赶紧说道，“都是为我好，我要是不领情，那可就是糊涂了。”

从王大娘这里领了绣活儿出来，红豆也无心再逛什么，直接去城门处找了王九的马车一起回家。

就要收割麦子，没有什么人进城了。今儿这车，倒像是红豆的包车了。

坐在车上，红豆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王九说着话。车子出了县城，往李家庄走去。

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走了不到小半个时辰，红豆就觉得有些昏昏欲睡。幸好王九给车加了车厢，红豆坐在里边，毒辣辣的太阳也晒不到身上。不过这样一来，车厢里就比外边更加闷了一些。

正在迷迷瞪瞪的时候，忽然觉得马车猛然一顿，红豆险些被摔出去。

“九爷爷，怎么了？”红豆抱着怀里的包袱，连忙问道。

王九的声音传进来，都有些颤抖了：“红，红豆，咱撞上人了！”

撞上了人？

红豆一皱眉头。这条道虽然说不上多宽敞，可是王九是个老把式，怎么会轻易撞上人？

车外边传来一阵吵嚷。

“下车，下车！怎么着，撞着人了还车上装什么大爷？”

“就是，赶紧下来你！晚一步，爷爷我砸烂了你这破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