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宁不喜欢安怡,并不是源于对陈天扬的占有欲。她尚且没有萌生这种感情。
安怡性情本就十分霸道,在过去又毫不留情地伤害过苏昭宁。这种旧怨,很难立刻消失。
但愧疚感过深,喜欢的感情又很难滋生,苏昭宁便觉得,这样努力去尝试一次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她也算是报恩。
人的感情是一种非常微妙的东西。同样的感情,在不同的人身上发生,便会有截然不同的效果。
陈天扬对苏昭宁有爱,所以他想到的是争取。
南怀信对苏昭宁也有爱,他选择的是默默地守护。
而安怡对陈天扬的爱,她要的是独一无二的占有。绝不退步、绝不容忍失去,哪怕用尽手段也要达成目标的占有。
所以,听完陈天扬对苏昭宁的话,安怡县主觉得,其实她能钻的空子还有许多许多。
在陈天扬的马还没有完全走出京城所有地域的时候,安怡对苏昭宁便变换了神情。
她望着面前夺了自己所爱的苏昭宁,面上露出一种不善、甚至充满恶意的笑容。安怡问道:“苏二姑娘不知年岁多少?”
这个问题表面看上去似乎十分无关紧要,但从安怡的口中出来,苏昭宁便不认为无关紧要。
她反问安怡:“县主怎么对我的年纪起了兴趣?”
问完这一句,苏昭宁仍是给了安怡正确的答案:“我是去年及笄的。”
安怡拉长了音“喔”了一声,然后看向苏昭宁,称呼她道:“那我或许要虚长你一些,我虽也是去年及笄,但却是在春日。你应当没有这样早吧?二妹妹。”
安怡的称呼放在最后,但落音很重,让苏昭宁不能忽视。
她对安怡这个称呼隐有猜测,却心中并没有酸意。
“我是秋日及笄的。”苏昭宁答道。
“那我确实是你姐姐的。日后我们姐妹可要好好相处。”安怡笑道。她的笑容中夹杂着许多莫名的东西,比如审视,比如嘲讽。总之,那样的笑容,一眼就让人看得出不友好。
苏昭宁没有选择委屈自己,她甚至都不给安怡笑容就答道:“县主言重了,我岂能高攀县主。”
安怡恰恰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听后,满心欢喜,满脸得意地朝苏昭宁道:“你有这自知之明就好,我亦不觉得你可做我姐妹,然而天扬喜欢,我便只能忍之。”
“我的身份,自然是不大于你计较的。”安怡这话,十分的羞辱人了。
话难听到这个程度,苏昭宁会听不出安怡的意思,就枉费她在长安侯府一众姐妹中活了这些年了。
面对安怡的暗地所指,苏昭宁不卑不亢地答道:“县主为了陈小将军能一忍再忍,请恕我却是不能。既然与县主不是姐妹,也无缘做姐妹,昭宁便当不起县主一句妹妹。”
“县主若是执意要说是,陈小将军让昭宁做你妹妹。那陈小将军人不在京中,昭宁便只能请了陈夫人来做个见证人。见证这无缘的姐妹情分。”苏昭宁这段威胁的话,可谓是真中把心。
安怡县主与陈天扬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多年。但这青梅,却在竹马的家人心中都不过尔尔。
安怡一番话,暗示苏昭宁——陈天扬是有意娶她为妻,娶苏昭宁为妾。
苏昭宁则毫不畏惧地告诉安怡——找不了出京的陈天扬对质,找陈夫人说说也是可以的。
莫说陈天扬根本没有娶安怡的打算,这只是安怡的有意挑拨。
就是陈天扬真要娶安怡,陈夫人那也是绝对要反对的。
因此,苏昭宁这话一出来,安怡的脸色便难看得不行,她知道自己的目的是完全被苏昭宁看穿了。
更令她发恼可恨的是,苏昭宁竟然还知道陈夫人不喜欢她。
这苏二到底做了什么,凭什么那么讨天扬喜欢?是天扬告诉苏二,自己不受他母亲喜欢的事吗?
安怡被这口气堵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她撕破了表面的平和,从腰间抽了自己的软鞭出来,试图对苏昭宁就要舞鞭动手。
安怡挥出去的鞭子,却是被另一个人直接接住了。
“安怡你疯了,大街上就乱打人!”南宛宛的父兄都曾上过战场,她的拳脚功夫,并不输于安怡。
只是,南宛宛这算是不请自来。
苏昭宁昨日并没有同她说,会来送陈天扬的事情。
但南宛宛联系苏昭宁的那些话,再想到自己哥哥一些反常的举动,她便猜测,或许苏昭宁已经同陈天扬有所交往了。
今日一来,果是如此。
南宛宛心底有些难过。但纵使难过,她也不会对安怡伤害苏昭宁坐视不理。
安怡如今正是火气之上,见到本就不和的南宛宛更是火上加油。她根本就不再维持半点表面的友好,直接就冲南宛宛喊道:“南宛宛,你这狗皮膏药总巴着苏二做什么?难道你想着讨好苏二,就能跟着她一起去打天扬的主意?”
“你当全京城的女人都和你一样,眼里只有一个陈天扬!”南宛宛觉得安怡在陈天扬一事上根本就是彻底的不可理喻。
她怼回去后,又将苏昭宁更加严实地护在身后,朝着安怡道:“你每次见到与陈天扬近一些的女子,就一副非要置对方于死地不可的样子。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你一年一年,这样没完没了?”
“你总遇到和陈天扬走得近的女子,不是那些女子对陈天扬有所企图,而是腿长在陈天扬身上,他想走近谁就会走近谁。你一个个找别人的麻烦,最根本还是要去找陈天扬。你有本事你去捆住他在你身边啊!”南宛宛毫不示弱地喊回去。
左右这虽是大街上,但有了安怡方才的一鞭,和北郡王府侍卫的刻意清理,旁边根本没有什么人。
就算真有人,不要脸的是安怡,与她和她苏姐姐可没有半点关系。
安怡也是仗着这一点才敢那样大声说话。
她如今自己被南宛宛抓住了鞭子,无法对苏昭宁再亲自痛下狠手。但心底的恨意,安怡怎么也消除不去,她吩咐侍卫道:“你们都瞎了吗,看不到本县主受欺负了?给我去打这两个人。”
跟在安怡面前的侍卫也是见过世面的,但他们却是第一次受命去大庭广众下打女人。
过去,虽然安怡县主也有这样无耻的吩咐,但他们总还是背地里执行的。
如今青天白日要去打女人,侍卫们面面相觑,自觉再厚颜也有些做不出来。
偏安怡是个要如此就要如此的性格。
她见侍卫不动手,便直接用双手试图去挠苏昭宁的脸:“我毁了你这张狐狸精脸!”
安怡如今看苏昭宁,觉得对方比狐狸精还要妩媚。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中清楚,陈天扬就是喜欢苏昭宁的缘故。安怡觉得,苏昭宁这张脸明明比陈天扬自己差远了,就是连长安侯府的三姑娘苏珍宜也不如,但如今看着,就是有一股移不开视线的吸引力。
苏昭宁长得不是倾国倾城,但依然充满了吸引人、勾引人的资本!
安怡越想越气,毫无章法地冲着苏昭宁就一顿乱挠。
她的袭击自然是被南宛宛完全挡住了。
苏昭宁也不愿意让南宛宛继续被安怡纠缠。她依旧是冲安怡一针见血地威胁道:“县主此举,可曾想过会落入他人眼中?若是陈夫人见到,也不知道会如何欣赏县主你?”
安怡不在乎陈天扬的母亲威远侯夫人。她觉得那陈夫人和陈三姑娘都不配来刁难、挑选她。
可安怡嘴里不承认,心里却已经逐渐开始意识到,她如今已经失去了一大半陈天扬的心,若再给陈夫人和陈三姑娘煽风点火的机会,她或许真的和陈天扬就无缘了。
安怡的动作生生顿住,她咬牙切齿地同苏昭宁说道:“这就是天扬叮嘱你的事?”
“县主今日种种,莫非也是陈小将军叮嘱你的?”苏昭宁分寸不让地怼回去。
安怡语塞技穷,青着一张脸看了又看苏昭宁,最终只能转身离去。
而被留下来的苏昭宁,也并没有得胜者的姿态。
南宛宛望向苏昭宁,直白问道:“苏姐姐,你觉得你有安怡对你的醋意吗?”
“没有。”苏昭宁知道南宛宛这一问是什么意思。她确实没有。
她不仅没有对安怡的醋意,而且心底几次涌上的是一种想要离开的情绪。
这种离开不是躲避,而是完全的否定。
她相信自己习惯成不了喜欢。
因为她既没有对安怡的醋意,也做不到为了陈天扬而容忍安怡。
陈天扬对安怡,其实是很好的。
安怡今日虽然借了陈天扬那句“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来挑拨苏昭宁,虽然苏昭宁也并没有上当。但是,苏昭宁知道,陈天扬是真的对安怡好的。
她甚至能猜到,十有八九,陈天扬是要为安怡请求作罢与藏锡的婚事。
陈天扬这次的上战场,除了战事以外,有没有需要战功来为安怡求情的原因呢?
毕竟安怡的婚事对象不是普通的朝廷臣子,而是尚未完全臣服本朝的藏锡。
苏昭宁想,如果陈天扬能够把对安怡的习惯变成喜欢,那或许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习惯变成喜欢,这真的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
苏昭宁做不到,陈天扬其实也是做不到的。
但是,习惯想要完全被戒除,那也是非常困难的。
彼时,苏昭宁尚未完全习惯陈天扬,而陈天扬已经习惯了安怡。
出京入驻第一个地方的时候,陈天扬拿起了毛笔,准备往京中写报平安信。
家中的陈夫人、陈三姑娘这些人一封,苏昭宁一封,安怡那也有一封。
陈天扬觉得,安怡没了藏锡的那桩恼人婚事,一定会回复她的纯真善良本性。
可陈天扬从来就不知道,这种纯真善良,从来就是安怡想要表现给他看的。而不是真实的安怡。
作者有话:这一段和陈天扬的相处,我知道可能很多读者都不喜欢看。
但我想突出的是一种大恩当前的无所适从,短暂的看不清楚本心。
这个阶段,肯定会有。但一定会过去。如果不想,可以囤几天,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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