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非羽问:“她醒没?”
曲南一轻叹一声,道:“还没醒呢。”
百里非羽嗤了一声,道:“你说你,好歹也是这六合县的县令大人,怎么也和那些人一样,围着一个女人转不停?这婆娘又不是自家婆娘,非整的老婆孩子热炕头那套?也不嫌肉麻得荒。”
曲南一却道:“若这是别人家的婆娘,没准儿更起劲儿。”
百里非羽就像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嘿嘿一笑,拍了拍曲南一肩膀,道:“想不到,曲大人也是同道中人啊。”
曲南一瞥了百里非羽一眼,轻叹一声,道:“我不如百里公子潇洒,不过痛快痛快嘴罢了。”
百里非羽的笑容僵在脸上,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土,烦躁道:“真不爱在这儿呆着,等多宝回来了,爷马上就走!”
曲南一的眸光闪了闪,道:“要回百里山庄?”
百里非羽点了点头:“嗯。不回去,还能去哪儿?多宝的银子也不知道剩多少,还是要回去取些盘缠,才好继续游玩。”
曲南一道:“素问百里老爷子交友广泛,出手阔绰,百里公子出行,他怎不为公子多准备一些盘缠呢?”微微蹙眉,目露狐疑之色,“难道,公子与百里老爷子……”
百里非羽见曲南一怀疑自己的身份,当即不悦道:“爷乃老爷子亲身儿子!虽说是个庶出,但谁不知老爷子最疼爷?老爷子最爱收集扳指,好不容易得了个前朝宝贝,爷那大哥二哥想要摸一摸,老爷子都不让,偏让爷一不小心给打碎了,老爷子站在那里抽了半晌,也没动爷一个手指头,还愣是挤出笑,让爷回屋休息去了。爷实话告诉你,若是大哥二哥打碎了老爷子的心爱之物,不死也得扒成皮!”
曲南一若有所思道:“看来,百里老爷子是真疼公子啊。”
百里非羽一挺胸脯,傲娇道:“那是!老爷子对大哥二哥那是不假辞色,偏偏对爷那叫一个好!”微微一顿,神色显得有几分暗淡,“爷那娘,想必是个极得宠的,可惜死得早,爷连她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曲南一见终于绕道了正题上,于是抛出诱饵,道:“我娘在我六岁时,便弃家而去,生死不知,我如今也记不得她的样子了。”想套话,便要拿出几分诚意,这其中的尺度,曲南一素来把握得很好。
果不其然。
百里非羽皱着眉,喃喃道:“想不到,你也是个命苦的。哎……爷生了场大病,什么都记不住了。老爷子说,爷能保住性命,已是天赐洪福,往后的日子,只管往潇洒里过,想怎样便怎样。只一条,无论去哪儿,身边必须带着多宝。多宝掌管银子,爷也颇多无奈啊。”
曲南一点了点头,道:“原来,你生了场大病,烧坏了脑子。”
百里非羽却是一挺胸脯,指了指自己的腹部,骄傲道:“爷这里是有剑伤的!爷在百里山庄,为何身份地位与嫡子无异?那是因为,爷替老爷子挡了一剑!这一剑,差点儿要了爷的命!爷在恢复期间,发了高烧,才记不得以前的事儿。”
曲南一下意识地伸手探向百里非羽的腹部。
百里非羽一把拍掉曲南一的手,呵道:“你干嘛?!”
曲南一厚颜无耻地道:“我虽为文官,但大小就敬佩英雄豪杰,但像百里公子这样至孝的江湖人士,还真没见过。这不,心中难免不信,才出手冒犯了。”
百里非羽捂着腹部,满眼怀疑地望着曲南一。
曲南一随意道:“不看也无妨。”
百里非羽却道:“你想看爷也不会给你看。”
曲南一莞尔一笑,道:“你这伤,多久才养好?”
百里非羽道:“爷醒来的时候,这伤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哎……也不知爷昏迷了多久,竟让这伤都长好了。不过,这样也好,免得疼。”
曲南一问出最后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便是时间。他这人素来会套话,于是拐了个弯,道:“看百里公子经常气喘吁吁,显然是这伤没有养好之故啊。”
百里非羽怒道:“这破身体,糟糕得很。爷醒来一个月有余,每天都喝着温补的药,按理说早就应该健步如飞,偏生这破身体每走几步就气喘吁吁,真是愧对爷的期许!”
曲南一心中大痛!
不是为百里非羽,而是为胡颜。
他想,他终于明白胡颜身后的伤,到底是因何而来。
他曾问过胡颜,是谁将她伤成那样。
胡颜的回答令人意想不到。她竟然说那伤是她自己弄出来的。当时,他不信;现在,他心疼。
胡颜有种本事,将别人的病痛吸附到自己身上,然后用极短的时间去化解这些病痛。只不过,她要忍受常人无法想象的巨大痛苦。
胡颜为了救燕归,一定会将他身上的伤痛吸附到自己身上。也许,不止这些。按照花青染的说法,百里非羽早就应该是个死人。而他,却好生坐在这里,感慨这自己的身世。
呵……多么可笑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