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鹫宫九天九部众女依序列队而入,其后便是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再后则是万兽山庄史家五兄弟。白额山君史伯威领着一百头猛虎当先步入校场,跟着管见子史仲猛率领一百头金钱豹子,金甲狮王史叔刚率领一百头雄狮,大力神史季强领着一百头大象,八手仙猿史孟捷率领一百头巨猿缓缓走到校场边上。但见群兽猛恶狰狞,不断低吼,然排列整齐,竟是丝毫不乱。
昊天部首领余婆大步走到郭靖、黄蓉身前,恭恭敬敬大礼叩拜,朗声道:“拜见郭大侠、黄帮主!”
黄蓉连忙伸手扶起,说道:“姐姐年长,这般大礼可不敢当。”
余婆的神情恭谨之极:“二位乃是我家尊主的师兄师嫂,侠名播于天下,老婆子磕个头是理所应当。”说罢向后一摆手,梅兰竹菊四姝各提一只皮袋走上前来,余婆又道:“我家尊主传讯灵鹫宫,言道郭大侠、黄帮主举办英雄大宴,乃是天下豪杰共聚的盛事,岂能没有彩头助兴?因此吩咐我等赶在十月二十五之前,为英雄大宴献上第一份贺礼。”
梅兰竹菊四姝打开皮袋,郭靖、黄蓉注目一瞧,却是满满四口袋人耳。余婆道:“这是新野和邓州的蒙古先锋两个千人队的狗耳朵,尊主言道蒙古大军克日便来,先杀两个先锋队挫挫鞑子的锐气,只恨番兵势大,不能尽诛。”
郭靖喜动颜色,嘿嘿直乐,黄蓉道:“贵部的兄弟姐妹可有损伤?”
余婆淡淡一笑:“有劳黄帮主关怀,本宫所属无一阵亡,只有一小部分受了点轻伤。再者这次有万兽山庄相助,仗打得很是轻松。若非尊主有令留下鞑子的尸首震慑敌胆,那两千蒙古兵早就成了群兽腹中的美餐了。”
黄蓉目光一扫,只见九天九部众女不分年纪大小,个个英姿飒爽;三十六洞、七十二岛那群家伙虽然大都形貌特异,但一望便知均非等闲之辈。这数百名男女好手,再加上五百头凶猛的野兽,消灭两千蒙古兵当真只是小菜一碟。
忽听得远处啸声又起,一个声音叫道:“西山一窟鬼奉明教教主之令,来为英雄大宴恭献第二份贺礼!”声音尖细,若继若续,校场内人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宝这第一份彩头已是很大,尽管来者均是奉其号令行事,但郭靖、黄蓉却不会有丝毫慢待之意。当下郭靖提气道:“郭靖谨候台驾!”语音浑厚平和,远远送了出去,随即走到大校场入口处相迎。
黄蓉和他并肩而立,低声道:“小宝送来的贺礼实在不轻,不枉七公当年收他为关门弟子。”
郭靖满心欢畅,笑道:“他立下如此奇功,当真是大宋之福。”
说话间,长须鬼樊一翁领着大头鬼、无常鬼、催命鬼、讨债鬼、吊死鬼、煞神鬼、丧门鬼、俏鬼和笑面鬼来到校场,手中各自提着一个木盒。十鬼先向郭靖夫妇见了礼,随即打开木盒,取出一个极大的流星火炮。樊一翁第一个燃起火折子点着了,紧跟着吊死鬼点着第二个……瞬息间,十个火炮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相继炸开,犹如满天花雨,而且颜色各不相同,妙丽无方。
既然不是为小郭襄祝寿,那飞上高空的烟花自然不会变成“恭祝郭二姑娘多福多寿”十个大字,不过年方六岁的郭二小姐却喜欢地不得了,睁大眼睛仰望天空,拍手跳脚,连声叫好。
这烟花十分绚丽夺目,数千豪杰亦是拍手相赞。郭靖、黄蓉心知小宝此举绝非为了博大伙儿一笑那么简单,果然那十朵烟花刚一放完,北方天空忽然升起一个流星,相距校场约有数里。紧跟着极北远处,又有一个流星升起。这流星传讯之法,便如烽火报警,顷刻之间便可传出数百里之遥。这边郭靖、黄蓉吩咐安排灵鹫宫所属和西山一窟鬼、史家兄弟入席就坐,万兽山庄自有人领着群兽到校场外进食。一众人等方才安排妥当,忽听北方远远传来闷雷般的声音,轰轰而响,声声不绝,只是隔得甚远,响声极轻。
这一连串声音方自响起,杨逍、范遥等明教高手一齐跃起,高声欢呼,大笑叫道:“成功了!成功了!”
西山一窟鬼和史家兄弟也跟着站起身来,手指北方,神情喜不自胜,连声叫道:“妙极,妙极!”此时天已全黑,北方天际却遥遥可见隐泛红光。
群雄愕然不解,黄蓉心念微转,登时又惊又喜,失声道:“南阳大火!”
郭靖一愣,随即一拍大腿,叫道:“不错,正是南阳!”
黄蓉向杨逍一拱手:“杨左使,愿闻其详。”
杨逍欠身回礼,说道:“这便是教主为天下英雄大会送上的第二件薄礼,烧了蒙古北路二十万大军的粮草!”黄蓉心中已猜到几分,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和郭靖相顾大喜。
常言道:“大军未发,粮草先行”,实是军中的命脉所在。多年来蒙古南侵大宋,便在南阳囤积粮草,而且蒙古自来便以骑兵为主,这草料更是一日不可或少。郭靖曾数次遣兵袭击南阳,但蒙古向以重兵把守,始终无功,没想到竟被小宝领人在一夕之间放火烧了。
郭靖眼见北方红光越来越高,不由得暗自担心起来,问道:“此次出手的各位豪杰都能全身而退么?可须咱们前去接应?”
范遥道:“多谢郭大侠挂怀,教主早有安排。在南阳城中纵火的群雄由教主和萧大侠亲自率领,以‘恒山别院’的好汉们为主,还有本教在江湖上的一些好朋友,绝户手圣因师太、狗肉头陀、人厨子、九死生、转轮王张一氓、百草仙等四百余人,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想来寻常蒙古武士也伤他们不得。”
周颠叫道:“范右使,你怎不提臭蝙蝠?他可是放火的急先锋。”
黄蓉目光一转,这才想起已经好几日没见到韦一笑了,当即点头笑道:“韦蝠王轻功绝世,独步天下,由他来亲自放火,自是再好不过,只是未免有点大材小用。”说着转向一直不出声的令狐冲,又道:“常听人说令狐掌门不仅剑术无双,而且聪明机智,这回不声不响便先让恒山派立此大功,果然名不虚传。”
令狐冲起身道:“若说‘聪明机智’四个字,黄帮主才是当之无愧。”
彭莹玉道:“几个月前,教主便已遣人探听到此次鞑子皇帝御驾亲征,要以火炮轰击襄阳,那南阳城中的地窖里更是藏了数十万斤的火药,因此教主和令狐掌门以密信往来约定,早已在城内埋伏下若干好手。适才烟花一起,流星传讯,教主、萧大侠、韦蝠王便率领一干轻功卓绝的武林高手由外而内潜入,南阳城内的伏兵同时动手,两下里应外合,先点火药,再烧粮草,蒙古大军的士卒马匹这回可要饿肚子了。”
靖、蓉夫妇年少时随成吉思汗西征,曾亲眼目睹蒙古军以火炮轰城,当真有崩山裂石之威。只是火药和铁炮殊不易得,因此蒙古军数攻襄阳,都未用过。二人对视一眼,暗自心惊,倘若不是小宝这一把大火,襄阳合城军民难免尽遭大劫。
龙小宝虽不能好似木瓜那般神通广大,穿梭时空,化身成十年之后的杨过,与长大成人的郭襄来一场浪漫奇缘,一如书中所写以祝寿为名,轰动天下,但这两件奇功却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不过是换了个名头。这货深谙行军打仗之道,挫其先锋,烧其粮草,毁其火炮,均是大利宋军之举。此番明教义军旨在与蒙古兵沙场决战,因此小宝早有吩咐各堂各旗不得心有旁骛,专心致志与襄阳精兵磨合操练。
原本袭杀蒙古先锋两千人凭灵鹫宫的实力已可完成,但他偏要万兽山庄同去貌似有些牛刀杀鸡,实则却是另有所备。找令狐冲借“恒山别院”的群豪相助火烧南阳,是因为司马大、蓝凤凰、祖千秋等人各有所长,常年混迹于市井城镇,精擅易容潜伏之人不在少数,正好可作内应。
而且这群家伙过去毕竟都是“黑木崖”的属下,在江湖上的名声亦正亦邪,谈不上光彩,此番正好可以乘机让他们立下为国为民的一件奇功,以后便再也不会有人对令狐冲的恒山派横加猜忌和非议了。
这时远处火药的爆炸声仍是不断隐隐传来,只是隔得远了,听来模糊郁闷。陡然之间,几下声音略响,接着地面竟也微微震动,杨逍喜道:“那个最大的火药库也炸了。”
郭靖叫过武氏兄弟,吩咐道:“你二人各带两千弓弩手掩袭南阳。敌人倘若部署齐整,那就不要下手;若是惊慌混乱,可乘势发箭杀伤。”兄弟二人接令而去,杨逍随即也传令五行旗出动一支精兵前往接应。
两件大喜事接踵而来,校场上欢呼大叫,把盏敬酒之声响成一片,都在称颂某人功德无量。只有郭芙眼见丈夫艺冠群雄,夺下丐帮帮主之位,于当世豪杰之前大大露脸,哪知龙小宝人还未到,却已将耶律齐的威风压得丝毫不存。虽说歼灭蒙古先锋,火烧南阳实是两件大大的好事,但她总不免闷闷不乐。
梁长老和她夫妇二人同席,眼见人人兴高采烈,郭芙却面色不豫,微一沉吟,已知其理,当即纵身跃上擂台,朗声宣布丐帮愿奉耶律齐为本帮新任帮主,天下英雄可有不服?本帮弟子可有异言?
如是者连问三次,台下无人出声,梁长老便请耶律齐上台,就要正式宣告继任帮主。忽听得台下一人叫道:“且慢!小人斗胆有一句话,要请教耶律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