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姨的身体忽然晃动了两下,虽然她仍旧紧闭着双眼,但肩膀却开始无规律地颤抖起来。
谢狂心忧虑地说道:“姣姣,你要抓紧时间了。”
南泽姣含泪点了点头,知道陶无法可能快要走了。“外公,逼您……离开的人,我也认识,是不是?”她到底是小孩子,不愿意说出“死”这个字。
南瓜姨颤抖着发出了声音,“是。”
南泽姣深吸了一口气,“那……外公,我能不能把这件事告诉我爸?”她不顾一脸诧异的谢狂心,自顾自说道,“或者,告诉我妈?”
“不。”陶无法在她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就做出了回答。
南泽姣无奈地说:“外公,您是不是怕我爸妈知道了会有危险?”
陶无法沉默了。
这沉默让南泽姣感到一阵反胃。晚上吃的水果变成小颗粒,涌上她的食管,她强忍着不适,继续问道:“外公,您是不相信我吗?”
“不。”
“那您是不相信我妈?”
“不。”
南泽姣哆嗦了一下,“您是说……”她几乎要立刻哭出声了,“逼迫您的人,是我爸?”
房间再度陷入了沉默。南瓜姨抖动身体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南泽姣害怕地抓紧了谢狂心的手。掌心的伤口传来一阵痛楚,她忍着痛,眼泪汪汪地说:“外公,我以后还能再来看您吗?”
“不。”
“外公,您别走!您以后一定要想办法来看我!”南泽姣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南瓜姨忽然跌坐了下来,接着深吸一口气,回魂似地睁开了眼睛。
南泽姣见状,心知外公已经离开,便绝望地松开谢狂心的手,趴在桌上大哭了起来。她这两天哭了不少次,但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崩溃。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那个能随心所欲地向家人撒娇哭鼻子的小女孩了,不再是那个有着粉红色透明梦境的小公主了,也不再是那个对世界充满信任的孩子了。
“命运真的很不公平。”南泽姣哽咽着说,“狂心哥哥,你不觉得吗?”
“是的。”谢狂心叹了一口气,严肃地说,“就像你生来就是南泽姣,而我生来就是谢狂心,我们都没法改变自己的出身。像大多数人一样,我们终生都活在命运的枷锁里。”
不知为何,南泽姣忽然感到一阵害怕。她听不懂谢狂心这番似是而非的话,但她从谢狂心的表情里看出了一种她从没见过的阴郁和仇恨,甚至看后者那妩媚的泪痣,她都觉得恶毒。
“狂心哥哥……”南泽姣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你生气了?”
“没有,我是心疼你。”谢狂心的脸几乎在刹那间就恢复了温柔,“看你哭得那么厉害,我也很难受。”
“我没事。”南泽姣摇了摇头,“我们以后还能再来这里吗?”她可怜巴巴地看着南瓜姨。
“对不起,姣姣,祈灵是很费劲的事情,南瓜姨也不常接这样的工作。每一次祈灵,她都要休息很久才能恢复过来。我也是求朋友说了好半天,才说服她帮忙的。”谢狂心为难地说,“而且,南夫人肯定着急回魔都安葬你外公,你也不能长时间留在美国。这样的事情,不能强求,你能见外公‘一面’,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幸运了。”
南泽姣见谢狂心说得坚决,只得怏怏地说:“好吧,那我们现在回去吗?”
“嗯,走吧。我冒险带你出来,不能在外面呆太晚,万一被你爸妈发现了,以后我就很难再约你了。”谢狂心说完,又转向南瓜姨,“非常感谢你!南瓜姨,今天辛苦你了!”
南瓜姨面无表情地做了一个手势,南泽姣看懂了,“这是要我们走吧?”
“那我们走了,南瓜姨,再见!”谢狂心当下也不多说,拉上南泽姣就离开了卡座。两人穿过拥挤的人群,离开了“南瓜马车”。
谢狂心拿出车上的急救箱,给南泽姣包扎好伤口之后,才发动了车子。
发动车子后,谢狂心忽然说道:“咦,姣姣,你看到我手机了吗?”
“你有拿手机出来过吗?”南泽姣瞪大了眼睛,“我没看到啊。”
“糟糕!”谢狂心翻了翻口袋,面露愁容,“我手机丢了!”
“狂心哥哥,你最近很马虎啊。之前在后台丢手机,皮休先生都喷你两回了,你怎么还是这样呢?”南泽姣忍不住埋怨地说,“还好那次是被化妆师捡到了,不然落到外人手里,事情就搞大了。”
“我不会是丢在夜店里了吧?”谢狂心懊恼地抓了抓头发,“里面人很多啊,怎么找呢?”
“算了,别找了,那么多人跳舞,手机掉地上的话,早就踩烂了。”南泽姣打了一个哈欠,同时瞟了一眼中控台,“马上就1点了,别找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不行,万一这次被别人捡到了呢?”谢狂心想了想,“这样吧,姣姣,你在车上等我,我进去看下,很快就回来,我保证。”他将左手放在太阳穴附近,笨拙地敬了一个礼,“我最多找一刻钟,找不到我就回来,我觉得很可能落在卡座了。相信我,姣姣。”
他眨了一下丹凤眼,那情意绵绵的眼神顿时让南泽姣有些害羞。
“好啦,快去啦,我在车上等你。”南泽姣说。
谢狂心回到了47号卡座。南瓜姨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见到他便咧嘴一笑,“我就知道姜医生的朋友靠得住。”她的英文发音带有一丝俏皮的卷舌,一听就知道英文不是她的母语。
“让你久等了。”谢狂心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这是尾款。”
“不用这么着急的啦。”嘴上十分客气的南瓜姨却眼明手快地接过了信封。
“说好的,事前一半,事成一半,我肯定不会骗你。”谢狂心笑着说,“不过,说真的,要不是姜医生跟我说过细节,我都要以为你真的会祈灵了。”
“哪有那么多灵?”南瓜姨捧腹大笑,“不过是行走江湖的一点本事而已。”
“你腹语的声音和你本人的声音差别真大。”谢狂心叹服地说,“确实很像男性。”
“那这样呢?”南瓜姨忽然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