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侯露出了惊奇的表情,“洗耳恭听。”
“在我回答之前,我想先强调一下,中国的人口数量您应该知道吧?”俞镜泊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万国侯点了点头。
“那么,您知道英国的人口数量吗?”
万国侯沉吟了一下,“我记得2014年是6400万吧,过了一年,当然要有所增长,但应该不会超过6500万。”
俞镜泊笑了笑,一对令人厌恶的眼睛在镜片后闪着精光,“而在我们中国,光是老年人的数量,就有2.1亿。请注意,这里的老年人是指60岁以上的。”
“噢。”万国侯发出了一声冷淡的低呼。
“是的,这数字很惊人。这意味着我国的养老市场是十分庞大的。”俞镜泊走到落地玻璃窗前,看了一眼窗外,然后转过身,面对着万国侯,“中国从上世纪70年代末,开始实施计划生育,渐渐形成了一批‘421’家庭。我给您解释一下,‘421’就是说一个家庭最上面有四个老人,中间是一对夫妻,下面只有一个孩子。这样的家庭结构非常不利于养老,这也就为养老企业带来了市场空间。”
“但我很好奇,你说的这些老年人都消费得起善家吗?”万国侯冷冷地说,“据我观察,你这里的装修和硬件都斥资不菲,消费恐怕不会低。”
俞镜泊狡黠地一笑,“这就是商业机密了,只有我的合作伙伴才能知道。”他仔细观察着万国侯的表情,“总之,要学会给老人‘画大饼’。”
万国侯皱起了眉头,“抱歉,我不太明白。”
“怪我,您的中文实在太好,我总是下意识地忘记您是英国人。”俞镜泊自以为幽默地“哈哈”了两声。
“我当然明白画饼充饥的意思,我不明白的是它在养老院里的用法。”万国侯平静地说。
“这个嘛,简单说,就是让他们觉得这钱花得值,有盼头。”俞镜泊捏着遮光帘的拉绳,下意识地一上一下地拽着。
“俞院长在老人面前一定很有说服力。”万国侯微笑着说。
俞镜泊没有听出这句话里的嘲讽,他现在能感觉到的只有万国侯对他的话题的兴趣。“其实,养老院是个很不好做的生意。您知道吗,养老院的土地租金和房屋建设费都高的吓人,光是这个成本就很让人头疼了。我知道有一家郊区的养老院,花了好几千万,才能保证入住几百人而已。我说的这个成本还不包括每年的运营费用,要是再加上医疗、康复等服务,投入会更大。”
他停了下来,见万国侯没有显出不耐烦的样子,心中窃喜,又接着说,“我曾经去新加坡和美国考察过,养老企业基本上前几年都是亏损的,有的甚至要经过10年的时间才能勉强回本,至于什么时候才能盈利,那就更是遥遥无期了。”
“但对俞院长来说,这些难题都不存在。”万国侯走到落地玻璃窗旁边。
“我确实很幸运,但我认为,真正让我成功的,还是我的努力。”说完,俞镜泊抿着薄薄的嘴唇,露出了一个谦虚的微笑。
“幸运加上努力,看来,你非成功不可呢。”万国侯看着窗外远处的飞鸟,敷衍地说道。
“我忽然想起来一个笑话,侯爷。我刚做这行的时候,认识了许多同行。他们大部分是从房地产开发、家政服务、医疗器械等领域转型而来,这些人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根本搞不懂养老行业的核心。”俞镜泊口若悬河,就像是在给万国侯讲课,“这行的核心是什么?”
万国侯听到了他的提问,但根本懒得转过脸去看他。
“是服务啊。”俞镜泊怕万国侯因回答不出来而觉得尴尬,便赶紧说道,“只要服务到位,老人就会把你当成他的朋友、亲人,甚至是最值得信赖和托付的人。”
对于他的自吹自擂,万国侯本来就是在极力忍耐了,此刻他居然开始“传道受业”了,万国侯不由得有些不耐烦,“俞院长,你说了半天,我还是不明白你的生财之道。”
俞镜泊又推了一下眼镜,“侯爷,您前面说,曾经考虑过在中国开养老院,是真的吗?”
“怎么了?”
“假如您想开养老院,我真心建议您,不如找个中国的合作伙伴,您只要投资就行了,比您自己新开一家要划算得多。”俞镜泊小心翼翼地说,“您找人去调查一下,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了。”
“不用调查,我相信俞院长。”万国侯淡淡地说,“所以,还是请你跟我解释一下吧。”
俞镜泊大喜过望,立刻接着说道:“为了扶持养老产业,我国的一些地方政府专门针对养老机构出台了补贴政策。”俞镜泊注意到万国侯在玩自己的袖扣,便加快了语速,“比如帝都,对社会力量投资兴办的新建、扩建的养老服务机构,按照每张床位8000元~16000元给予一次性建设资金的支持。”
“听起来不错。”万国侯扭过头,瞟了俞镜泊一眼。
“而魔都的补贴力度更大。”俞镜泊咧嘴一笑,“当然,这些福利,不是每一家养老院都有资格享受的。这里面的‘弯弯绕’很多,我就不跟您细说了。我就说一点,您作为一个对这行业毫不了解、又没有任何相关产业的外国人,想新建养老院,是拿不到补贴的。”
“噢。”万国侯耸耸肩。
“另外,在养老院的运营过程中,主要成本是租房费用和员工的工资,这俩加起来大约要占一半以上。如果是自建的,那费用就更高了。我这里用善家二期来举例,投入约3亿元,建成后,有2000张床位。”
万国侯听到这个数字后,做了一个鬼脸。
“在养老院的收费名目里边,一般情况下,都是床位费占据着收费的大头。您想想,按照我刚才跟您说的成本,这个床位费,我要定多少,才能不亏本?”俞镜泊说完,马上就意识到万国侯不会回答,便赶紧解答道,“一张床的成本最低是15万,我如果一个月收费5000元,那要30个月才能收回成本。我这个算法里,还不包括那些护理人员的工资薪酬、以及其他医疗和养护的费用。”
“这个定价显然太低了。”万国侯说。
“是的,所以,我的定价是1万元。”俞镜泊笑着说。他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让万国侯莫名地想起了一种不讨人喜欢的动物——鳄鱼。
“这个价格普通人支付得起吗?”万国侯问道,“一个普通家庭,有可能年收入才二、三十万元,会花费一半以上给老人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