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没有死盯着我,但我却感觉到了被人窥探的寒意。
原来,这个地底密室的屋顶上安装着数百只摄像头,此刻全都指向我,就像数百只眼睛一起盯着我一样,从各个角度事无巨细地记录着我的一切。
我知道,岳不群是个心思极度缜密的人,哪怕我只露出一丝口风,都会被他连根拔起。
“过奖了,但你也过虑了。”我摇摇头,“因为秦王和百晓生及时出现,我才能有机会喘口气,从死神钩镰下得以生还。不怕你见笑,我此刻的脑子里乱得像一锅浆糊,什么都想不出来。”
我必须抵死掩饰自己,哪怕这样并没有什么用。
嚓,岳不群又打了个响指,四面的灯光立刻灭掉,黑暗中只剩下机柜的绿色指示灯在闪烁。
“岳先生,不如就此讲和吧,没必要弄到两败俱伤的地步。”我说。
人数上,秦王一方占优势,但实力上,却是岳不群更胜一筹。
再打下去,势必变成鱼死网破的局面,很多人都要搭上性命。
“讲和?怎么可能?”岳不群在黑暗中笑了。
“你能灭秦王和他麾下的人马,但你想想,当下的济南城里只有一个秦王吗?不,恰恰相反,不知有多少江湖势力等着看你跟秦王的战斗结果,然后从容登场,收拾残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真理可是中国古人看了无数战斗实例后才总结出来的,此刻绝对适用。”我诚恳地说。
我并非不想消灭岳不群,但我们都做不到。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不要急,不要急,这场战争不会拖拉太久,很快就要结束了。”岳不群喃喃地说。
“那么我们——”我只说了四个字,两侧太阳穴突然一疼,像是有两把钢针猛地插进来一样,直接刺进了我的脑干和脑髓。
这种痛楚来得如此激烈,以至于我下意识地举手,捂向太阳穴。不过,那痛楚来得快也去得快,前后只维持了三秒钟不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的手举在半空,屏住呼吸,准备随时对抗那种剧痛。
视野之中,有个淡淡的影子立起来,大概在我身前五米之处。
我隐约觉得,那影子似乎有点熟悉。
接着,第二个影子出现了,与第一个影子并肩而立。
两个影子时而相向而立,时而同时望向远方。看得出,他们正在不断地交谈。
我用心看着,等到两个影子同时抬头向上望的时候,我幡然猛省——“这就是我的幻象,两个交谈的影子一个是我,一个是那单枪匹马对抗敌寇千军万马的人。原来……原来岳不群竟然通过摄像头和计算机组获取了我脑子里的记忆体?”
实际上,我对此并不感到惊惶。正相反,我希望有人把我的幻象进一步明晰化,让我读懂过去的一切。
岳不群是智者,抛开他的正邪身份不论,他的思维能力绝对是超一流的。那么,作为“当局者迷”的我所经历的事,一定会在“旁观者清”的他的分析之下,呈现出完全不同的面貌来。
“虽然没有声音,但计算机组会根据口型自动识别出他们说的话。”岳不群淡淡地提示。
我轻声回应:“不必那么麻烦,如果岳先生想知道什么,我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任何时候,人都需要变通。
我跟一个具有日本忍者身份的智者在这里交流,正是一种变通。唯有变通,才能获取事实真相。当然,“变通”与“叛国投敌”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更不会是“汉奸”。
“好啊,小夏,你懂得趋利避害,尽力让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这就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不过,这是一个难题,与数学界的‘死循环’题是一样的。”他说。
我当然知道,当那男人向我要“神相水镜”的时候,我感到无比震惊与困惑,因为我不清楚,“神相水镜”究竟在哪里?再者,今日的“神相水镜”必须返回过去,才能帮他抵抗敌寇的重兵,那么谁又能在今日将“神相水镜”交给我?
这已经变成了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无解之题。
也就是说,我必须在今日得到“神相水镜”才可能赠予他,而他也必须在炮火连天的战争年代保全“神相水镜”,那宝贝才能于今日完好无损地落在我手中。
这种得到、送出、保存、得到的过程是无限循环的,一旦某个链条断开,历史和现实都会出现时间脱节,造成不可预测的损失。
事实是,我没有“神相水镜”,链条已经在我手上断开了。
将这样的谜题跟普通人讨论的话,只会是问道于盲。我希望在岳不群这里,死循环出现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