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时候,我曾经跟着大哥在水道里泅泳过,对里面的水深、水温记忆犹新。
所以,到了水门边,我下意识地向里面看了一眼。
没想到,此刻有一条小船正停在阴影里,船上还坐着两个人。
我看到他们,他们也看到了我。
“小孩,站住。”两人迅速起身,一步就跨到路上来。
我一早就知道,大明湖里晚上有值班员巡逻,专逮那些翻墙进来钓鱼的。
平时,我们都尽量躲着值班员,可今晚我看到他们,就像看到救星一样。
“叔,我哥在北极庙跟人打架,快救救他们吧!”我没停步,直接撞到其中一个人怀里。
“打架?谁跟谁打架?”那人身上满是烟味,熏得我想吐。
“我哥,还有我邻居雷子哥,就在那庙里。”我回头一指。
“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见他们打架了?”那人蹲下,抓着我的胳膊,盯着我的脸问。
“我没看见,我是偷着跟来摘槐花的,刚刚听见雷子哥惨叫来着……叔,你快救救他们吧,他们不是来钓鱼的,我们只是进来玩,从没钓过鱼,不信你闻闻,我们身上一点鱼腥味都没有……”我辩解了两句,抓着对方的袖子,想拖着他们往西走。
“你还有别的伙伴吗?”另一个人问。
“没有了,就是我自己。”我赶紧回答。
“走,去看看。”另一个人答应了。
回北极庙的路上,我一直拖着那个人的袖子,恨不得一步就赶到庙里去。
在我看来,值班员的身份相当于派出所警察,两个大人一到,肯定能救下大哥和雷子。
“叔,你们有枪吗?”到了庙门口的台阶前,我问。
“你猜呢?”那个人笑嘻嘻地反问。
我手快,在他腰间一拍,掌心感触到了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铁器,立刻就定下心来。
“这孩子,鬼机灵!”另一个人讪笑着。
“我们有枪,放心吧。”那个人点着头说。
我拖着他快步上了台阶,大步进了殿门,鼻子里闻到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大哥!”我叫了一声,“我带人救你来了!”
我进这个殿好多次,但晚上来却是第一次。
大殿角落的地上点着半截蜡烛,仅能照亮一步直径的地面。
我定了定神,发现左手边的柱子上绑着两个人,正是大哥和雷子。两人嘴里全塞着东西,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叔,救救我哥吧。”我回头看着那个人。
“好,没问题。”那个人回答。
“他是谁?”我最早听到的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大殿另一边传来。
我转头看,暗影中矗立着一个高瘦的男人。
他正握着杯子喝水,两只眼睛在暗处灼灼放光。
“不知道,他说这两个人是他的哥哥。”那个人回答。
“是吗?”男人一步跨过来,一把捏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扳向他。
“叔……救救我哥……”我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挣扎着叫。
“别叫,也别动。”那个人从腰间拔出枪来,但枪口却不是向着那男人,而是抵住了我的太阳穴。
我不敢动,因为那应该是一把真枪,会要人命的。
“小孩,你也姓夏?你叫什么?”男人蹲下来,直盯着我的眼。
“我叫夏天石。”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到了这个时候,我仍然以为这是普通的打架事件,不会出现更可怕的后果。
“夏天成、夏天石……夏天石、夏天成……”男人来回念叨了两遍,慢慢地握住了我的右手。
“呜呜、呜呜——”大哥挣扎了两下,试图吐掉嘴里塞着的东西,但却没能如愿。
“夏天成,浑然天成……夏天石,补天之石……真是两个好名字,真是两个好名字啊……”男人笑着,把我的手掌摊平。
他并没有低头看我的掌心,而是用左手的大拇指指肚从我掌心里缓缓地扫了过去。
“别动,小子。”抵住我太阳穴的枪口又使劲顶了一下,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跟我来的两人跟眼前这男人是一伙的,我等于是刚离狼窝,又入虎口。
“别紧张,夏家的人……定力深,不会紧张……”那男人抿着嘴角笑,笑容里带着七分邪气,三分诡异。
他的眉头慢慢地皱起来,双手拇指都摁在我掌心里。
“小孩,你不是在骗我吧?”他淡淡地问。
我摇摇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你姓夏?你真的姓夏?”他的两根拇指在我掌心里缓慢地旋转着,左手拇指逆时针,右手拇指顺时针,一边转一边发力,疼得我整条胳膊都麻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