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拉斐尔冒雨前往了布里斯托尔,奉命探望只剩下孤身一人的侄子。黑夜的哥特建筑总是带着一丝阴森,仿佛随时都会有可怕的怪兽从阴影中咆哮而出。
古堡有多大、多空荡,奥古斯特就显得有多冷、多寂寞。
与拉斐尔年幼时是那么相似。
正是因为这份相似,想起了不太好回忆的拉斐尔,态度变得更加恶劣,他俯视着奥古斯特,故意嘲弄道:“小傻子,你害怕吗?”
奥古斯特却只会仰着头,不明所以的看着拉斐尔,说不出来哪怕一个简单的单词。
他不只是个小傻瓜,还貌似是个小哑巴。
拉斐尔继续恶劣的问:“本应该属于你的王位属于别人了哦,等那个别人将来长大了,他还会忌惮你的身份,时刻防备你从他手里抢走本就属于你的东西。你的叔父也不会再喜欢你,他有了自己的儿子。知道什么叫嫉妒吗?就是苦涩的味道。”
奥古斯特在对方故意露出来的可怕表情中,腾腾腾的跑远了。却在对方露出“果然如此,连傻子也会嫉妒”的笑容里,又腾腾腾的跑了回来。
这一次,还有着小坑的肉手里,多了一把糖豆。
“甜。”小小的男童第一次发出了声音,稚嫩又清脆,一双蓝色的眼眸里倒映着的全是眼前少年的身影,他安慰着眼前的小叔说,“不哭。”
再然后,奥古斯特就从记忆里清醒了过来。
原来他和拉斐尔还有过这样的过去,怪不得拉斐尔如今对他这么好,终于找到真正的原因了呢。嘿嘿,没办法,他就是这么可爱啊,哪怕是个小傻瓜的时候也依旧很可爱呢。
拉斐尔坐在一边,打消了问奥古斯特在想什么的念头,就冲奥古斯特那傻兮兮的笑容,就知道内容肯定没什么营养。
在蒸布丁和回忆的双重刺激下,本来还因为醒的过早有些困顿的奥古斯特,彻底清醒了过来,终于有了精力参加属于他和耶稣共同的生日。
理查二世为侄子的生日宴会费了不少心,几乎请遍了上流圈里最顶尖的那一批贵族,不管大家内心是怎么想的,在那一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恭喜着年轻的公爵终于九岁了。温暖的大厅里充斥着水果的芳香,大部分味道都来自于一层又一层摆放着水果的水果塔。长长的矩形餐桌上,每隔一个固定的距离还会摆放一簇明快的花朵,照亮了宴会上绅士们的心情,也衬托了小姐们娇艳的容颜。
临行前,奥古斯特承诺给他的骑士和见习骑士们的事情,得到了百分之三百的实现。之前还有人失望于没办法在国王面前展露自己狩猎的能力,如今却早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这一切只为你——”黑色长发的青年由远及近的走带,手里带着金色的镂空酒杯,脸上挂着礼貌疏远的高贵笑容,如蛰伏在皑皑白雪里的银狐,连血都是冷的。他看上去好像很好亲近,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升起一丁点的不敬之意。
他在奥古斯特眼前站定,远胜世人的面容,掩住了整个宴会的色彩:“——我的阁下。”
到最后,拉斐尔也还是没能猜到奥古斯特最近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过很快的,坐不住的奥古斯特阁下,还是在某个辅导功课的晚上,主动把自己的目的给卖了:
他在很认真的想要对拉斐尔好。
对一个人好的方式,在奥古斯特看来,就是去了解对方需要什么、想要什么,然后……给予。反正绝对不能是那种自以为是的“我都是为了你好啊”的方式。
于是,奥古斯特就不出意外的卡在了“了解拉斐尔”这一步上。他对拉斐尔的了解是很偏面又浅薄的,除了知道对方是个蛇精病以外,他甚至都不知道拉斐尔来布里斯托尔到底要做什么。顺其自然的,一个傻到家的主意就这样诞生了——奥古斯特笨拙的想要通过细致入微的观察来了解拉斐尔的喜好。
是的,从拉斐尔角度来看的那些出现在背后的眼神、古堡闹鬼事件等,统统只是因为奥古斯特在关注他。
等这么做了有几天之后,奥古斯特才意识到,这种“观察”只能被读作痴汉。他根本什么都观察不到。拉斐尔伪装的很成功,如果不是奥古斯特确定他曾连续几个月不断的听拉斐尔讲他想怎么血腥的杀掉一些人,他也会以为如今的拉斐尔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贵族。
一计不成,便再生一计。
奥古斯特开始一边暗中关心拉斐尔的生活,一边试图拐弯抹角的从拉斐尔口中打听到他到底想要什么。
“关心生活”这点,奥古斯特自认做的还是很成功的。他早上起不来,晚上却能熬夜熬到很晚,于是,每当拉斐尔忙碌起来需要晚归的时候,奥古斯特就会抱着一本骑士小说,等在大厅的壁炉前,盖着毯子,喝着热饮,一直等到拉斐尔回来。
奥古斯特在关心人方面是个彻头彻尾的生手,因为上辈子自母亲去世后,他就一直都是一个人,并没有谁需要他的关心。
他只能以己度人,回想自己孤身一人时最渴望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万家灯火,他只想要一个愿意一直等他回家的人。他甚至干出过为了假装家里有人,出门前就打开客厅的灯,一直亮到他晚上回来为止。这样一来,在走到小区时,就能看到一栋栋亮起柔光的房子里,也有属于他家的那盏灯,泛着温馨的昏黄光芒,仿佛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一直、一直的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