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宗眯着眼睛看了看包被一角绣的那句诗:月华如霜慈母心,一张脸僵着,说不出话来,胡太后将竹篮翻转过来又让他看了看那四个篆体字:“皇上,这两样东西肯定是
假不了,尚工局二十年前的尚工应该有在的,可以让他们来辨别真假。”
“不必了。”周世宗无力的摆了摆手,只觉全身一忽儿凉,一忽儿热,脸上胭脂红与苍白交织变换,眼中红丝渐渐多了起来。
“传几个青山坳的村民进来,朕要听听他们的说辞是否一致。”周世宗沉默些须时候才吩咐宣旨使:“一路上他们没有说话串供罢?”
“皇上,没有,奴才做得十分小心,他们都不知道来京城是为何。”
宣旨使弯腰回答,声音忽而变得阴柔起来。在后宫门边候旨的青山坳村民被带进了清华宫,见着崔老实与崔大娘好端端的跪在一边,心里头才没那么惊慌,听闻周世宗问起崔老实他们是否有二十多年前收养一个孩
子,众人皆点头说是。
“是否从河里捞起来的?”有些人不大清楚这事情,只晓得是崔老实他们端阳节那日捡的:“我只记得老实夫妻俩去送子娘娘庙求菩萨赐个孩子,后来就捡了一个回来,那时候我们劝他们不要养,说
五月初五生人不吉祥……”
周世宗脸色沉了沉,竟然说他的孩子不吉祥!虽然当初他也是忌讳长子五月初五出生又带天煞星转世的说法,可现在已经弄明白其实是初四晚上生的,而且那天煞星是陆思尧指使国师故意捏造,现在他已经将那疑虑
打消,心中有一丝悔恨愧疚,现儿听着乡野村夫竟然说崔老实捡来的孩子不吉祥,当即便脸上颜色不好看,唬得那本来准备还说上一堆话的村民战战兢兢住了嘴。
胡太后朝旁边跪着的一个村妇和颜悦色道:“你说说,关于那日崔老实捡到孩子的事情,你还记得些什么?”那村妇见着胡太后慈眉善目不似周世宗凶狠,稍微安了点心,低头答道:“那日的事情我还真记得一些,因着我那时候刚刚好生了孩子没多久,那次他们捡了孩子回来翠花就提着竹篮来找了我,只说这孩子太饿了,求我给他奶几口。我那时候还觉得很惊奇,那竹篮滴着水,看里边的包被又实在是好料子,还问了她孩子哪里来的,她说是刚
刚在河里捞上来的。”
“哦……”胡太后轻轻舒了一口气,笑着转脸望向周世宗:“皇上,错不了。”
周世宗咬牙点了点头:“是,错不了。”
“那……皇上,就让他进宫来见你罢,自家儿子二十年未见,你就不想见他一面吗?”
胡太后这话一出,跪在那里的崔老实忽然矮了几分,一双手跟撑不住身子般,塌陷了下去。
“唔,当然要见,宣他进宫罢。”周世宗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二十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样子了。”
崔大娘晃了晃身子,嘴唇打颤,话都快说不出来。
青山坳的村民们这会儿才明白,原来崔老实那年捡到的,竟然是皇上的儿子!众人的嘴巴张得大大,似乎能塞下鸡蛋,吃惊异常。
“去,宣皇长子进宫!”
胡太后朝身边的掌事姑姑使了个眼色。
“皇上,太后娘娘……”崔大娘战战兢兢开了口:“都是民妇抚养无方,今儿二月,大郎得了一场恶疾,没有撑得过去,他……”
周世宗一双手抵着床板,眼睛鼓了出来:“什么意思?恶疾,没有撑得过去?”
“是。”崔大娘不敢抬头望周世宗的脸:“民妇一家将他葬在栖凤山了。”“亡故了?”周世宗心口一紧,捂着胸大声咳嗽了起来,床榻边上站着的宫女围拢过去,拍背递帕子捧痰盂,一个个手忙脚乱,恨不能将他那阵咳嗽止住。可周世宗越咳越
厉害,那声音一阵高过一阵,仿佛有人扯着肠子乱抖,让他全身颤栗不已,只想耸动肩膀咳嗽。最终,痰盂里吐进了几口带着殷红血块的痰,喝了两口汤药,周世宗这才止住了咳嗽,一只手无力的抓着被子,喉间咯咯作响,过了许久才嘶哑着嗓子问了一声:“真的亡
故了?”“是。”崔老实耷拉着脑袋道:“二月份那时候忽然得了急症,又有银子送去江州城的药堂,就只请了邻村的铃医过来看了下,只是吃了几副药以后也没能好,就这样……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