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关键,他的夫人告诉他,孩子是五月初四晚上生的,春梅抱着孩子去寺庙里求些吃的,若是那时候遇到崔老实夫妻,该也是五月。
崔老实有几分惊奇,抬眼看了陆明一下:“陆大总管怎么知道?”
“这孩子……”陆明犹豫着道:“听说不是你们亲生的,是捡回来的。”
这句话甫才说出口,陆明心中就有几分紧张,他这也是从高寻袁迁口里得知的,若崔老实回答崔二郎是他们亲生的,那这就尴尬了。
好在崔老实真的很老实,憨憨笑着道:“是,没错儿,捡回来的。”
陆明跌坐到了椅子里,有片刻失神,崔老实瞧着他那模样,不由得有几分奇怪:“陆大总管,莫非我家二郎跟你还有什么渊源不成?”
“你捡到他的时候,是不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仆妇带着他?”春梅,春梅是关键,夫人临死前告诉他,挣扎了大半夜生出了孩子,可是自己却没有乳汁喂养他,春梅先给她止血擦洗以后,才想着要给娃儿喂点东西:“夫人,我抱着去
周围的农舍看看,是不是有养了孩子的,让公子也搭在里头喝一口奶填点肚子再说。”
“行。”陆夫人吃力的将耳朵上的一对耳珰取了下来:“万一人家不肯,你就将这耳珰拿了给她做报酬罢。”
春梅抱着刚刚出生不久以后的孩子离开,再也没有回来过。
陆明与夫人都相信春梅不是见利忘义之人,不可能仅仅就为了那对能值点银子的耳珰丢下主子跑了,可事实上春梅没有再回来,他们的孩子也不见了。“陆大总管,你怎么晓得哩?”崔老实更是惊讶了,点着头道:“那日正是端阳节,一大早的我就跟孩他娘去对河的送子娘娘庙拜菩萨,快到走到庙边了,就见着草丛里倒着
一个人,我们赶紧走过去扶了她起来,这才发现她还抱着一个孩子。”
“她是不是名叫春梅?”陆明的心越发的沉了下来,看起来忠仆春梅也不在人世了。“好像是叫这名字,这时间一久,我也给忘记了。”崔老实挠了挠脑袋:“她给我们说过名字的,还说了她主家姓……”忽然间他嘴巴张大了几分,眼睛望着陆明露出了一丝惊
慌的神色来:“陆大总管,莫非你就是二郎的亲爹?”
“应该是。”陆明沉声回答,眼睛缓缓闭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他的孩子还活着。
原以为自己这辈子注定会一个人终老,可没想到老天有眼,还是给他留下了根苗。陆明的心中乱纷纷的一片,完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崔老实嗫嚅着,他将二郎抱回来以后就是当自己亲生孩子看待,一起生活了十九年,忽然间遇着二郎的亲爹寻了过来……难道他以后就要见不着二郎了?“崔家老爹,那仆妇到底去了哪里?她走之前有没有给你交代什么话?”叹息过后,陆明开始细细询问那日的情景,他心中知道春梅可能是已经不在人世,但内心里还是希
望她能好好的活在这世间。“那个女子说抱着公子出来想要寻找人施舍一口奶水,可是走了一个村子都没找着刚刚生过娃的妇人,她自己本来就受了重伤,走到那处时再也挪不动脚,就瘫在草地上了,正好遇着了我们。”崔老实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一边说一边欷歔:“她那时候已经是气息奄奄,挣扎着把孩子交给我们,要我们去一个什么庙旁边找一位陆夫人,说
那是她的主人,这孩子便是陆夫人才生下的,还给了我们一对耳环说是信物,说完以后她就闭了眼。”果然是死了,陆明的心沉了沉,他很清楚春梅,那是夫人的陪嫁嫂子,是夫人奶娘的大女儿,对夫人就如同自己的亲妹妹一般,十分忠心,她抱着儿子去找人喂奶,定然
不会半路逃脱,果真如崔老实所言,死在了路上。
“后来呢?你们就没照她说的去寻这孩子的母亲?”
既然春梅告知了他们夫人的下落,想来崔老实夫妻可以到他夫人,指不定能赶着见到自己呢,一切也就会不同了。“陆大总管,我们先去找了户人家借了张草席将那女人卷起放到一边,这才再去她说的那地方找夫人,不晓得是她那时候已经记不清还是我们没听清她的话,按着那方向去
找却怎么也没见着一个刚刚生产的妇人,无奈之下我们这才折回来先去将她给安葬了。”
“原来如此。”陆明心中黯然,夫人来自江南,春梅出生在江南,长在江南,说着一口苏杭间的吴语侬音,北方人听不大清楚也是正常之事。
“陆大总管,你是想将二郎认回去?”崔老实停了一阵子,抬起头来望向陆明,有些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