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卢秀珍没有睡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眼前是一张银光闪闪的面具。窗外月华如水照了进来,似乎与那面具交融到了一处,银灿灿的一片,慢慢的模糊了卢秀珍的眼睛。仿佛间她似乎看到了一张英俊的脸孔,剑眉浓黑笔直,星眸灿灿有神
。——那是兰公子么?卢秀珍有几分惊喜,仔细的盯着那张脸不肯放松,原来他生得这般英俊,为何要拿一张面具遮盖?她疑惑的望向那个芝兰玉树般的年轻人,他似乎在回避着她的目光,躲躲闪闪不肯直视,而慢慢的,那张英俊的脸孔渐渐的淡去,蜕变而出的是一张布满伤痕的脸孔,黑色的斑痕到处都是,纵横交错,有些甚至从面部浮
肿了起来,一看就让人有格外惊悚的感觉。
这才是兰公子的面孔吧?卢秀珍抓紧了床褥,心中好一阵难过,自己开始看到的并非真相,若兰公子没有被毁容,就该是那副模样。
两相对比,卢秀珍更同情兰公子了,他这般遭遇,换成是谁都会令人唏嘘,更别说是一个俊秀得就如阳光下青松般的男子。
她盯着窗外的那轮明月,心中有几分惆怅。兰公子对于自己究竟是一份什么样的感情?若是说他珍惜自己,为何会送一坛用过了的药膏给自己搽手?若说不珍惜,为何巴巴结结的连崔老实一家人的节礼都准备好了
,这分明存了讨好的心思。而自己对于兰公子,究竟又有怎样的一份感情?究竟是出于怜悯还是真正有一份爱意隐藏在心底?卢秀珍闭上眼睛,回想着自己与兰公子交往以来的一切,越是多想心中
便觉得越甜,脸孔也渐渐的烫了起来,身上盖着的薄被感觉格外厚重,压得她似乎要喘不过气来。
手心里似乎还存着指尖相触的那份温热,卢秀珍有几分羞涩,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从未对一个男子有这般心动,或许,这就是爱。
一个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第二日竟然起得晚些,崔六丫早已经坐了崔三爷的骡车进了城,将她扔在了屋子里没管她。出得门来就见天空云蒸霞蔚,东边红彤彤的一片,阳光从那片嫣红里透了出来,明亮的金色很是温暖,卢秀珍站在院子中央,看了看那边立着的日晷,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天,都快辰时了,六丫咋就没有喊我呢?”
崔大娘赶紧安慰她:“秀珍,我让她不要惊动你的,这些日子你每日操劳,多睡一阵子也是应该的。”“娘,你不晓得今日我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做呢。”卢秀珍心里头惦记着回春堂里的顾小圆,又还要赶着去江州城为这二十位尚工和高寻袁迁买些节礼回来——明日就是中秋
节了,好歹也得表示感谢,让他们带着她的一份小心意回京城去与家人团聚。
“再忙也要顾及身体,毕竟身子重要。”崔大娘赶紧往厨房跑:“我这就去给你烙饼,还得将汤烧热再喝,现在都快秋分了,吃凉的对身子不好。”
卢秀珍端着漱口的杯子站在那里,心中实在是感激,崔大娘真拿自己当女儿看呢,嘘寒问暖格外体贴。
还正在用早饭,就听外边有人喊她:“大郎媳妇,大郎媳妇!”
端着碗走了出去一看,崔三爷站在院子门口,手里拿着那根赶车的鞭子,一双眼睛笑眯眯的望着她:“今日怎么就起得晚了?”
卢秀珍有几分惊喜:“三爷,你咋又回青山坳了?”“我在城北守了小半个时辰没见有雇主来,心里头想着还是先回来做了没这个生意比较好。”崔三爷乐呵呵的将鞭子在门上磕了下:“你不是总要进城的么,笃定能挣到几文
钱,总比我蹲在城北墙头下吹秋风好。”“三爷,你可真是个明白人!”卢秀珍朝崔三爷眨了眨眼睛,竖起大拇指:“昨晚睡得晚了些,今儿六丫竟然不喊我,害得我落了单!还正愁怎么去江州城呢,三爷你这可是
一阵及时雨哇!”不消说,崔三爷是特地回来接她的,偏偏还要说成想赚她的银子,卢秀珍觉得崔三爷实在是有些可爱,她赶紧将那张烙饼全部塞到口里,鼓着腮帮子咬了几口,崔大娘慌
忙从厨房里端出汤来:“喝口汤,别噎着了。”
美味的酸菜大骨汤送着烙饼骨碌碌的滚了下去,卢秀珍拍了拍胸口:“好吃,好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