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秀珍得到崔六丫传过来的口信,已经是五日后。这五天里,她一直在想借故去江州城兰府走走,可总是腾不出时间来,尚工们对架水车有着不同寻常的热情,用过早饭以后便拉着她过去琢磨这水车的打造,从早上到晚
上,崔老实家的院子里,全是那哗啦哗啦或者是吱呀吱呀的声音。锯子呲啦呲啦的锯下去,上好的木头一块块的落了下来,工匠们按着图纸和讨论以后的结果,开始认真打磨起水车的配件,从推动的梯子到踏板,从圆木高轮到盛水的小
竹筒,一样也不能疏忽。渐渐的,那一堆木材竹片有了变化,一个巨大的轮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崔二郎带着几个弟弟将轮子搬到院墙边上,伸手摸了摸光滑的轮子,回头看了看与尚工们讨论得
热火朝天的卢秀珍,心中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膜拜。
当初对她只是一份简单的喜欢,可到了现在,他觉得自己只有仰视她的份儿,根本没办法与她比肩站在一处。
她是那么聪明那么姿容娟好,这世间的男子根本没有谁能配得上她,包括他自己。
他们都只能远远的遥望着她,带着崇敬的目光,过多与她靠近,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侮辱与猥亵。
回想起那时候他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崔二郎就觉得有些脸红难堪,自己那时候可真是无知者无畏,竟然向她提出那样的要求来,她的心里肯定在笑话自己罢。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再让她为难,不会向她再说一句让她不好回答的话,他会默默的站在一旁,她需要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不会迟疑,也不会多想,只要她需要,那就已
经足够。
卢秀珍一点都没觉察到崔二郎的心理,此刻的她,正在想着赶紧将这水车立到地头,完结了这桩事儿,她便可以松口气去江州那边走动走动。
至于走动的目的,她的目光慢慢变得柔和了起来,一颗心也软得犹如春水绵绵。一想到他,她就会不由自主的开心,嘴角笑意渐渐的深了几分,她没法子和旁人去说她的心事,只能默默的欢喜,就如那泥土下边的种子发了芽,那小小的绿色秧苗渐渐
的从一片灰褐里钻了出来,那柔嫩的绿色渐渐蓬勃,映着金灿灿的阳光,生机盎然。忙碌了好几日,水车的各个部分都已完工,只剩下最后一道工序,要抬了去田间安装。卢秀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那靠着墙放着的庞然大物,心里头有说不出的轻松
。李尚工蹲在那里,伸手摸着轮子的内壁,还是有些不放心,虽然他们先做了个小的试了试没问题,可这般大的水车放到田间,水力风力人力能不能推动?他敲了敲那木材
,“砰砰”作响,声音沉闷厚重。
“李尚工,不打紧,咱们先抬过去试试便知道了。”卢秀珍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对于新生事物,人们总有一种不信任,只有自己尝试过方才知道究竟能不能行得通。与其蹲在那里没有信心的抚摸着那些木材,还不如扛起来
到田间地头试上一试。
其实水车的原理很简单,前世她见得多了,对此很有把握,肯定不会出什么差错的,李尚工他们是担心太过。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袁迁叹息了一声,眼睛转向青青田野,一阵微风吹过,稻叶忽高忽低,犹如波浪,让他的心也跟着摇晃了起来。来到青山坳蹲了快半个月了,这日子实在太惨淡,若不是晚上的宵夜味道好,那可是一点盼头全无。他与高寻两人每日呆在窝棚里,啥事都不用干,就是盯紧了稻田不放
,陆明期间来过两回,郑重告诉他们:“你们切勿放松,就连老爷都被皇上打发到江州来了。”
“啥?”袁迁与高寻唬得眼睛都睁圆了:“老爷被贬职了?来江州城……做知府?”
这个跟头栽的可真大,瞬间从正一品的大司农变成了正四品的知府,中间少了这么多级,简直是飞流直下三千尺哪……也不知道老爷适不适应这江州城的寒酸,袁迁与高寻不由得替陆思尧暗自伤心了三分——当然,最主要的是为自己,老爷都变成江州知府了,肯定不会用那么多下人,那
他们家中老小是不是会被陆府发卖,他们的生计都成问题了。
高寻全身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往下边想。“说什么呢,老爷怎么会来江州做知府?只不过是皇上下旨让老爷每十日来江州过来看看这江南种谷长得如何罢了。”陆明一脸严肃:“便是老爷都要伺候着这几亩地,更别
说你们了,好生看护着,不得有半点闪失。”袁迁与高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老爷还是大司农,他们还能跟着过上滋润的好日子。只不过……袁迁愁眉苦脸的看了一眼稻田,这不就是普通的稻秧么,也没见
着有啥不同,为何要这般紧张?都说是江南种谷出的秧,能产更多粮食,有这样玄乎?
“快莫要多说了,言多必失。”高寻摇了摇头:“咱们再蹲两个月可能就差不多了。”“唉,早些日子那崔家小丫头在家,每日的饭菜都好吃多了,可这几日眼见着口味又不一样,每日只能盼着太阳落山崔家送宵夜过来。”袁迁翻了个身,从地上拔起一根草